我抬聲，盡量讓每個字落在木地板上砸出響：女兒識字不多，只識一條：母之嫁妝，既入門，

便為其身。誰要收，誰要看，須有母在場，須有夫家首肯。昨夜之事，既是查火，

何以不請族叔；既是為我好，何以擄物離身堂中靜了半息。庶兄放下盞蓋，

笑容溫溫：三妹妹說得重了。太太為你忙，怎會害你。況且賬簿由族里暫管，明白不過。

族里長輩也在，你何必與太太置氣我看向東側(cè)位上的年長族叔，抱拳：晚輩不敢置氣，

只求個理。我今日只問幾句，問完便不再多言。請族叔主持，按族規(guī)查問：昨夜誰下令，

誰入院，誰取簿。我說完，收住舌頭，不再去逗引任何一個字。

東側(cè)那位素與父親交好的族叔低頭看了看案前的木牌，輕輕咳了一聲：按規(guī)，

取物須列清物目。昨夜若真取了，本該寫收據(jù)。嬤嬤，你來說。嬤嬤從后排上前，

笑意恭謹：昨夜查火，偏院火候不穩(wěn)，老身怕出事，先收了能著火的紙冊。

太太正欲明日一并點檢，未及開具收條。今日便補上就是。族叔點點頭，

又看我：還有什么要問我把呼吸壓穩(wěn)：我要問過檔。兩個月內(nèi)，我們家名下幾處田契，

是否集中轉(zhuǎn)出。買方是否相同字號。過檔是否由經(jīng)手小吏批押，還是上位親批。

我只問這三件。若經(jīng)手，我服。若親批，請大聲說出是誰。我說完，停聲不動，

連眼睛都沒有去看嫡母的方向。庶兄輕咳了一聲，笑容沒有散：三妹妹好個利嘴。過檔買賣，

是父親病前安排，太太總管，哪能細細與小輩說。他的目光從我身上擦過去，

落在族叔身上：族中講究和氣，別讓外人看笑話。我垂眼：若要和氣，先讓女兒問的有回音。

女兒愚鈍，只求個名姓。批注是誰。是否親見。嫡母的笑意終于淡了一線。她抬手：賬房，

取冊。門外有小廝應(yīng)聲，過了片刻，抱了一摞冊子進來，放在案邊。

嫡母指著其中一冊：上月過檔在此，買方確為外城某號。至于批注……她頓了頓，

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絲冷意，她用杯蓋輕輕磕了一下，像在給某人示意：經(jīng)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