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明看見那些糾纏的水草里裹著半張泡爛的臉——是父親失蹤那天穿的千層底布鞋。

七年前的記憶翻涌上來。弟弟的腳踝印著五個漆黑的指印，像被燒焦的枯枝烙上去的。

父親舉著煤油燈在水塘邊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只在蘆葦叢里找到那只泡得發(fā)脹的布鞋，

鞋底沾著不屬于父親的青苔。"快攔住祭品！"三叔公的吼叫混著雷聲炸響。

男人們舉著竹竿往水里亂捅，水面突然裂開一道兩米寬的縫隙。

我眼睜睜看著那只公雞被無形的力量拽進深淵，水花都沒濺起半滴。手腕突然刺痛，

低頭看見系著的紅繩不知何時纏上了幾縷墨綠水草。正要解開，

后背猛地撞上什么冰涼的東西。孩童尖利的哭叫刺破雨幕："姐姐！我的皮球！

"穿紅肚兜的娃娃正在淺灘撲騰，鮮亮的紅色在水里忽隱忽現(xiàn)。等我看清那根本不是皮球，

而是顆裹著藻類的骷髏頭時，孩子的腳已經(jīng)被慘白的手掌攥住了。指甲縫里塞滿黑泥的手，

和弟弟腳踝上的指印完美重合。"別過去！"三叔公的拐杖橫在胸前，

"那是..."我撞開老人縱身躍入水中。腥臭的塘水灌進鼻腔的剎那，

無數(shù)蒼白手臂從四面八方纏上來。那些手臂上布滿魚鱗狀的尸斑，

指尖卻涂著鮮紅的鳳仙花汁——和母親投塘那晚的裝扮一模一樣。水底比想象的深邃，

幽綠色光線里，我看見層層疊疊的尸體像水草般直立著。最底下那具穿著藏青褂子的，

不正是七年前失蹤的父親？而抱著他小腿的孩童尸體，赫然長著和我相同的臉。

肺葉快要炸開時，脖頸突然被什么柔軟的東西纏住。飄散的黑發(fā)間，母親浮腫的臉貼上來，

嘴角卻詭異地向上彎著。她腐爛的聲帶在水波里振動："夏夏，來替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