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的窗簾拉得很嚴,只留了條縫,漏進一縷灰蒙蒙的光,剛好落在茶幾上的半塊碎玉上。秦風捏著那碎玉,指尖反復摩挲著邊緣——玉是暖的,帶著點溫潤的質(zhì)感,上面刻著半朵纏枝蓮,紋路斷口齊整,像被人刻意掰成兩半。
這是父親的筆記本里夾著的東西。他從小看到大,卻始終不知道另一半在哪,直到半小時前。
“叩叩叩。”
敲門聲很輕,卻帶著種急促的慌亂。秦風抬頭看了眼林默,林默正靠在窗邊,指尖搭在腰間的匕首上,聞聲微微皺眉:“這個時間,誰會來?”
秦風沒說話,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是蘇晴。
她臉色慘白,頭發(fā)亂得像剛被風吹過,眼眶紅腫,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手里緊緊攥著個帆布包,指節(jié)泛白。和昨天在實驗室里那個冷靜專業(yè)的考古博士判若兩人。
秦風拉開門,沒讓她立刻進來,低聲問:“你怎么找到這的?”
“KIKO告訴我的?!碧K晴的聲音發(fā)顫,帶著哭腔,“她說你可能在這里……秦風,我必須見你,現(xiàn)在就見你?!?/p>
林默走到秦風身邊,目光掃過蘇晴的手腕——那道勒痕更明顯了,像是新被繩索磨過,紅得刺眼。他對秦風搖了搖頭,示意沒聞到危險的氣味。
秦風側(cè)身讓她進來,關上門時反鎖了鎖舌?!白!彼噶酥干嘲l(fā),自己則坐在對面的單人椅上,林默靠在門邊,堵住了出口。
蘇晴剛坐下,帆布包就從手里滑落在地,“咚”一聲,里面的東西滾了出來——是個舊相框,還有半塊碎玉。
碎玉滾到秦風腳邊。
他低頭一看,呼吸猛地頓住。
那半塊碎玉上刻著另外半朵纏枝蓮,斷口和他手里的碎玉嚴絲合縫,像是天生就該拼在一起。
蘇晴撿起碎玉,遞到秦風面前,指尖抖得厲害:“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他說,等遇到拿著另一半碎玉的人,就把這個給他?!?/p>
秦風把自己手里的碎玉遞過去。
兩塊碎玉拼在一起,正好組成一朵完整的纏枝蓮,花瓣末端的小彎鉤清晰可見——和“東方號”船主腰間的玉佩花紋、蘇晴咖啡杯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你父親……”秦風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我父親叫蘇振海?!碧K晴抬起頭,眼淚突然涌了出來,砸在拼合的碎玉上,“他是你父親秦建國有過命交情的戰(zhàn)友。”
秦風愣住了。
秦建國,他的父親。這個名字在他心里壓了太多年——當年父親因“搶劫銀行”被捕,他始終不信,可所有證據(jù)都指向父親,連祖父留下的舊物里,也找不到半點線索。蘇振?!麖臎]聽過這個名字。
“你父親當年不是搶劫銀行。”蘇晴抹了把眼淚,聲音哽咽,“他是為了搶回一份東西——白軒齡留下的青銅城全圖。Q組織的人也在找那份圖,你父親搶在他們前面拿到了,卻被誣陷成搶劫犯?!?/p>
她從帆布包里拿出個舊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遞給秦風:“這是我父親寫的信,他說當年你父親被捕前,把全圖分成了兩半,一半藏在黃金面具里,另一半……他沒來得及說,就被抓了。”
秦風展開信紙,字跡潦草,紙邊泛黃,顯然寫于很多年前:“建國遭人陷害,青銅城圖分藏兩處,一在面具,一在……”后面的字被墨水暈開,看不清了。
“我父親當年是碼頭的搬運工,和你父親偷偷聯(lián)系?!碧K晴的聲音低了下去,“你父親被捕那天,讓我父親把白軒齡的日記藏在‘東方號’——就是那本你在密室找到的日記。他說那本日記里有Q組織的老底,等你長大了,讓我親手交給你。”
秦風想起密室里的日記,想起白軒齡寫的“群體催眠術(shù)”,想起1900年舊金山的三十七個死者——父親當年要保護的,就是這個?Q組織追殺的,也是這個?
“那你為什么之前不說?”林默突然開口,目光銳利地看著蘇晴,“你知道這么多,卻一直瞞著秦風,還和IVY接頭?!?/p>
提到IVY,蘇晴的身體猛地一顫,眼淚流得更兇了:“我不敢說……Q組織抓了我弟弟?!?/p>
她顫抖著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遞到秦風面前。
視頻里是個昏暗的房間,墻壁上刻著個模糊的龍形符號——和秦風祖父照片里的玉佩、父親筆記本上的符號一模一樣。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被綁在椅子上,手腕鎖著粗重的鐵鏈,臉色蒼白,卻咬著牙沒哭,正是蘇晴手機屏保上的那個孩子。
“他們上周把我弟弟抓走的?!碧K晴的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調(diào),“IVY找到我,說只要我配合他們偷黃金面具,就放了我弟弟。她說面具里有青銅城的坐標,Q組織要找青銅城的純龍涎香樣本,完成白軒齡當年沒做成的試驗?!?/p>
秦風盯著視頻里的龍形符號,指尖捏得發(fā)白。Q組織綁架蘇晴的弟弟,逼她偷面具,就是為了青銅城的坐標。他們要完善“群體催眠術(shù)”——那意味著會有更多人像1900年舊金山的死者一樣,死于記憶錯亂。
“他們還說……”蘇晴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如果我敢告訴你真相,就把我弟弟扔進泰晤士河。我沒辦法,只能聽他們的……那天在實驗室,我故意說錯龍形符號的方位,是想提醒你,我知道的不對,我在撒謊,可你沒看出來……”
她低下頭,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眼淚滴在拼合的碎玉上,暈開一小片水漬?!扒仫L,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只是想救我弟弟?!?/p>
秦風沒說話,只是看著那兩塊拼在一起的碎玉。纏枝蓮的花紋完整了,像一條終于接起來的線——父親的舊案,蘇晴父親的犧牲,白軒齡的日記,青銅城的秘密,Q組織的陰謀……所有的碎片,終于在這一刻拼出了模糊的輪廓。
父親當年不是罪犯,是守護者。蘇晴的父親,是幫他守護秘密的戰(zhàn)友。而蘇晴,只是個被Q威脅的姐姐。
“IVY讓你怎么偷面具?”秦風突然問,聲音很平靜,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蘇晴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她說面具內(nèi)側(cè)的指甲刮痕是坐標密碼,需要用特殊的藥水涂上去才能顯現(xiàn)。Q組織給了我一瓶‘顯影液’,讓我今晚潛入大英博物館,把坐標拓下來給她?!?/p>
“她沒說拿到坐標后要做什么?”
“沒說?!碧K晴搖頭,“但我聽見她打電話,說拿到坐標就去‘青銅城’,找到純樣本后,先在倫敦試一次‘小規(guī)模群體催眠’,目標是……唐人街。”
秦風的瞳孔猛地收縮。
唐人街。那里住著成千上萬的華人,一旦Q的試驗成功,后果不堪設想。
“你弟弟被關在哪?”林默問,指尖在手機上快速滑動,似乎在讓KIKO定位視頻里的房間。
“不知道?!碧K晴絕望地搖頭,“視頻是昨天發(fā)的,背景除了龍形符號,什么都沒有。Q說只要我拿到坐標,就告訴我國慶的位置——我弟弟叫國慶,蘇國慶?!?/p>
秦風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條縫。外面的霧還沒散,倫敦的街景在霧里若隱若現(xiàn),像個巨大的迷宮。
他手里捏著那兩塊拼合的碎玉,暖意在掌心蔓延,卻壓不住心里的寒意。Q組織的威脅近在眼前,蘇國慶的命懸在一線,青銅城的秘密藏在面具里,而他必須在今晚做出選擇。
“你今晚按IVY說的做?!鼻仫L突然轉(zhuǎn)身,看向蘇晴,眼神堅定,“去大英博物館,用顯影液拓下坐標。但拓下來的坐標,給我?!?/p>
蘇晴愣住了:“可Q會發(fā)現(xiàn)的……他們要是知道了,會殺了國慶的!”
“不會?!绷帜涌?,從口袋里拿出個微型攝像頭,“你把這個貼在顯影液的瓶子底下,我們會跟著你。等你拓下坐標,我去引開IVY的人,秦風去救你弟弟——KIKO能通過視頻里的龍形符號和環(huán)境音定位,最多半小時,就能找到關押地點?!?/p>
“真的能找到?”蘇晴的眼里燃起一絲希望。
“相信我們?!鼻仫L看著她,舉起那兩塊拼合的碎玉,“你父親和我父親,當年為了守護這個秘密,愿意豁出命?,F(xiàn)在,我們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p>
蘇晴看著碎玉上的纏枝蓮,又看了看秦風堅定的眼神,終于點了點頭,擦掉眼淚:“好。我聽你的。”
她站起身,把碎玉小心地放進秦風手里:“這是你父親和我父親的約定,該交給你了?!?/p>
秦風握緊碎玉,指尖感受到玉的溫度,也感受到沉甸甸的責任。
霧還濃,但他知道,該主動出擊了。Q組織想拿青銅城做試驗,想拿蘇國慶的命威脅人,那他就先斷了他們的念想——救回國慶,拿到坐標,守住青銅城的秘密。
“晚上八點,大英博物館后門見?!鼻仫L說,“林默會給你準備好需要的東西?!?/p>
蘇晴點頭,轉(zhuǎn)身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秦風:“秦風,謝謝你。我父親說,你父親總夸你,說你眼睛亮,心里正,以后一定能查出真相?!?/p>
秦風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房間里又安靜下來,只有林默敲擊手機的聲音。
“KIKO在分析視頻背景音,說房間里有水流聲,可能離河邊不遠。”林默抬頭,“龍形符號的雕刻手法和‘東方號’密室墻上的一樣,說不定和那獨眼老頭有關?!?/p>
秦風走到茶幾旁,把兩塊碎玉拼在一起,放在臺燈下。纏枝蓮的花紋在燈光下清晰可見,花瓣的彎鉤處,似乎還藏著個更小的符號——像個“秦”字的簡寫。
“不管關在哪,今晚都得救出來?!鼻仫L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決心,“還有,得通知野田昊,讓他帶人去唐人街布控,防止Q狗急跳墻。”
林默點頭,開始給野田昊發(fā)消息。
秦風看著那半塊來自蘇晴的碎玉,突然想起父親筆記本里夾著的那半塊——父親當年被捕前,是不是早就料到有這么一天,特意把碎玉留給自己,等著和蘇家的碎玉拼合?
他拿起手機,翻出密室里那張舊金山唐人街的老照片——照片里戴龍形玉佩的男人,眉眼和自己如此相似。祖父、父親、蘇振海、白軒齡……他們跨越百年的守護,終于傳到了自己手里。
“走吧?!鼻仫L收起碎玉,對林默說,“去準備東西。今晚,該和Q算算賬了。”
霧依舊籠罩著倫敦,但這一次,秦風的心里沒有迷茫。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那些藏在霧里的秘密,很快就要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