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倫敦上空。酒店房間里，臺燈的光落在攤開的白軒齡日記上，秦風的指尖劃過“青銅城”三個字，墨跡在燈光下泛著陳舊的光澤。林默在窗邊調試微型攝像頭，金屬零件的輕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距離和蘇晴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他們在做最后的準備。
“老秦，你說那IVY會不會耍花樣？”唐仁蹲在地上，用紅繩在羅盤周圍擺著銅錢，“我總覺得那女人笑里藏刀，比曼谷的阿水還邪門。”
秦風沒接話，注意力還在日記上。白軒齡在日記里提過一個“M先生”，說他“精于計算，善布迷局”，是幫忙設計“東方號”密室的人。這個M先生會不會就是……
“叩叩叩?！?/p>
極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默瞬間停下動作，指尖按在腰間的匕首上，唐仁也猛地站起來，抓起桌上的羅盤當武器。這個時間點，蘇晴還沒到，會是誰？
秦風示意他們別動，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地毯上放著個牛皮紙信封，火漆封口，印著個模糊的符號。
他打開門，彎腰撿起信封?；鹌嵘系姆柺莻€莫比烏斯環(huán)，Q的標記。
“誰送的？”林默低聲問。
“不知道。”秦風關上門，指尖捏著信封邊緣，觸感很挺括，不像是普通的紙張，“走廊沒人，可能是從門縫塞進來的。”
唐仁湊過來，盯著信封上的莫比烏斯環(huán)：“Q的？他們怎么知道我們在這？”
秦風沒說話，小心地拆開火漆——沒有用膠水，只是用蠟封著，很容易就揭開了。里面只有一張折疊的羊皮紙，展開時，一股淡淡的甜腥味飄了出來。
是龍涎香的味道。
紙上用鋼筆寫著幾行字，字跡凌厲，帶著種刻意為之的優(yōu)雅，像用刀刻在紙上：
“秦風先生臺鑒：
聞君近日正尋黃金面具下落，亦對令尊舊案頗感興趣。明晚子時，大本鐘頂端，攜面具一晤，當告知你所有真相——包括秦建國為何入獄，青銅城藏于何處。
附贈薄禮，聊表誠意。
盼君赴約，勿使我失望。
莫里亞蒂
又及：孤身前來，若有旁人，令弟性命堪憂。”
信末畫著個扭曲的莫比烏斯環(huán)，和之前在博物館看到的一模一樣。
而信紙夾層里，夾著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淡金色結晶——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湊近聞，甜腥味更濃，正是人工提純的龍涎香。
“莫里亞蒂？”唐仁瞪圓了眼，“這不是福爾摩斯小說里的壞蛋嗎？Q組織的人還玩角色扮演？”
林默的眉頭皺得很緊，拿起那片龍涎香結晶，放在鼻尖輕嗅：“純度很高，比我們在陳淑琴公寓找到的更純，接近白軒齡日記里說的‘青銅城樣本’。這個人對龍涎香很了解?！?/p>
秦風沒說話，指尖反復摩挲著“秦建國為何入獄”幾個字。這幾個字像根針，精準刺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經。他查了父親的案子十幾年，線索總是在關鍵時刻斷掉，Q組織一直像堵墻，擋在真相前面?，F在，這個自稱“莫里亞蒂”的人說，他知道真相。
但代價是，帶著黃金面具，孤身去大本鐘頂端赴約。
“是陷阱。”林默篤定地說，“他要的不是面具，是你?！?/p>
“我知道。”秦風的聲音很沉，目光落在“令弟性命堪憂”上——蘇晴的弟弟蘇國慶還在Q手里，他們拿這個威脅他，就是算準了他不會置之不理。
“那咋辦？不去？”唐仁急了，“可他知道你爸的事?。∪f一他真知道真相呢？”
“去，必須去。”秦風把羊皮紙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但不能按他說的做?！?/p>
他走到桌前，拿起手機撥通了KIKO的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KIKO的聲音帶著鍵盤敲擊的背景音：“秦風？怎么了？我剛定位到蘇國慶可能被關在泰晤士河南岸的一個廢棄倉庫，正在查具體坐標?！?/p>
“先放一放?！鼻仫L說，“幫我查個人，叫莫里亞蒂。自稱莫里亞蒂，在Q組織里，可能和龍涎香、青銅城有關?！?/p>
“莫里亞蒂？”KIKO的聲音頓了一下，“這名字有點耳熟……等我查查?！?/p>
電話那頭傳來密集的鍵盤聲，過了大概五分鐘，KIKO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點驚訝：“找到了！真有這么個人！不過這是他的代號吧，他真名叫塞巴斯蒂安·莫蘭，英國老牌貴族莫蘭家族的后裔?！?/p>
“莫蘭家族？”
“對，以前是搞軍工的，二戰(zhàn)后沒落了。塞巴斯蒂安本人是個天才，十五歲進劍橋數學系，研究拓撲學和認知科學，二十歲發(fā)表過一篇論文，叫《論記憶篡改的可行性》，當時在學術界引起過爭議——他在論文里說，理論上可以通過藥物和電波干擾，改變人的集體記憶?！?/p>
秦風的心猛地一跳。記憶篡改？這和白軒齡的“群體催眠術”、Q組織用龍涎香和忘川水做的試驗，完全是一脈相承！
“后來呢？”他追問。
“后來他就退學了。”KIKO的聲音帶著點疑惑，“三年前，莫蘭家族宣布他失蹤了，說是去喜馬拉雅山探險，再也沒回來。但我扒到點小道消息，說他根本沒失蹤，是加入了一個神秘組織，專門研究‘記憶控制技術’，有人猜測那個組織就是Q?！?/p>
果然是Q的人。
秦風靠在桌沿，指尖捏著那片龍涎香結晶。這個塞巴斯蒂安·莫蘭，用“莫里亞蒂”當代號，顯然是在模仿那個虛構的犯罪大師。他研究記憶篡改，又掌握著高純度龍涎香，極有可能是Q組織里負責完善“群體催眠術”的核心成員。
他找自己，不只是為了黃金面具，更可能是想試探自己的能力——或者，是想把自己也拉進Q組織？
“他為什么對我父親的案子這么清楚？”秦風問，這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不知道。”KIKO的聲音低了些，“莫蘭家族的檔案里，沒提到和你父親或者秦家有任何交集。不過……我在他發(fā)表的那篇《論記憶篡改的可行性》里，看到過一個引用文獻，作者署名是‘秦’，發(fā)表于1998年，題目是《論腦電波與記憶提取的關聯(lián)》?！?/p>
秦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1998年，正是他父親被捕前一年。那篇論文的作者，會不會是他父親？
父親當年研究的不是什么“搶劫銀行”，而是腦電波和記憶提??？這和莫蘭的研究方向幾乎完全一致！難道父親當年的“舊案”，和莫蘭，和Q組織的記憶篡改研究，早就有關聯(lián)？
“論文內容能找到嗎？”秦風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找不到?！盞IKO嘆了口氣，“那篇論文只在一個小眾學術期刊上發(fā)表過，期刊數據庫里沒有存檔，好像被人刻意刪除了。”
又是被刻意刪除。
秦風捏著手機的指節(jié)泛白。父親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深。莫蘭知道那篇論文嗎？他提到“父親為何入獄”，是不是就和這篇論文有關？
“老秦，你咋了？”唐仁注意到他臉色不對，湊過來問。
秦風沒說話，把羊皮紙重新展開，盯著“大本鐘頂端”幾個字。大本鐘是倫敦的地標，地勢高，視野開闊，對方選在那里見面，顯然是有恃無恐——要么是布好了天羅地網，要么是有足夠的信心能控制局面。
“他要面具，我們可以給他個假的?！绷帜蝗婚_口，“KIKO能3D打印一個一模一樣的，重量、紋路都能仿造，只要不用專業(yè)儀器檢測，根本看不出來?！?/p>
秦風點頭。這是目前最穩(wěn)妥的辦法?！暗律砬巴！彼聪蛄帜澳銈儾荒芨?，太危險?！?/p>
“那你一個人去怎么行？”唐仁立刻反對，“那可是Q組織的人！萬一他要對你下黑手咋辦？”
“他不會殺我。”秦風搖搖頭，指尖劃過信上的“盼君赴約，勿使我失望”，“他對我感興趣，或者說，他對我父親的研究感興趣。他想從我這里得到東西，比我想從他那里得到的更多?！?/p>
而且，他必須去。父親的論文，父親入獄的真相，青銅城的位置……所有的答案都可能藏在這次會面里。
“我會在大本鐘周圍布控?！绷帜贸鍪謾C，開始調閱大本鐘的結構圖，“KIKO可以黑進附近的監(jiān)控，實時給你報信。唐仁，你去聯(lián)系野田昊，讓他帶些人在泰晤士河邊接應，以防萬一?！?/p>
唐仁還想說什么，但看著秦風堅定的眼神，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行，但你得答應我，有事立刻喊救命！我聽力好，就算在河對岸也能聽見！”
秦風笑了笑，沒說話。他拿起那片龍涎香結晶，對著燈光看——結晶里的金屬光澤流動著，像藏著條細小的銀蛇。這個莫里亞蒂，以為用父親的真相就能引他入甕，卻不知道，他也正想借著這個機會，撕開Q組織的一道口子。
“KIKO，”秦風對著手機說，“幫我做兩件事。第一，3D打印一個黃金面具的仿品，越像越好。第二，查1998年那篇署名‘秦’的論文，不管用什么辦法，我要知道論文里寫了什么。”
“收到。”KIKO的聲音帶著點興奮，“仿品明早就能做好，論文我盡量查，可能需要點時間?！?/p>
掛了電話，房間里又安靜下來。唐仁在收拾他的“裝備”——羅盤、桃木劍（他從唐人街淘來的）、還有幾包據說是“能驅邪的朱砂”。林默在筆記本上畫著大本鐘的逃生路線，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秦風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霧已經散了些，大本鐘的輪廓在夜色里清晰可見，鐘面的燈光亮著，像只俯視著倫敦的眼睛。
明晚子時。
他和莫里亞蒂，將在那只“眼睛”的頂端見面。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黃金面具，是蘇國慶的命，更是父親沉埋了十幾年的真相。
但他別無選擇。
秦風關上窗，轉身拿起白軒齡的日記。日記的最后幾頁雖然被撕了，但他總覺得，白軒齡留下的不只是青銅城的線索，還有對付Q組織的辦法。
他必須在明晚之前，找到那個辦法。
夜色更深了，倫敦的燈光在遠處閃爍，像撒在黑絨布上的碎鉆。秦風知道，一場更兇險的較量，已經在暗處拉開了序幕。而那個自稱“莫里亞蒂”的男人，就是這場較量里，最危險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