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青石路上顛簸,周掌柜的臉色比車外的陰天還要灰敗。
他縮在角落,時不時瞟一眼身旁閉目養(yǎng)神的林昭,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可是城防營。
是都尉李彪。
這個平日里只在賬本后面打盹的贅婿,今天卻提著腦袋去閻王殿門口逛了一圈,還全身而退。
林昭沒有理會他,腦海里正在復(fù)盤與李彪的每一次交鋒。
李彪這種人,兇狠,貪婪,但更怕死。
云家是他的財路,但那些賬本,是懸在他脖子上的刀。
他一定會選那條能活命的路。
回到蘇府,氣氛壓抑得可怕。
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連大氣都不敢喘。
林昭剛踏進(jìn)西廂房的院門,就看見蘇挽月站在廊下。
她換了身更素凈的衣裳,手里緊緊攥著那支去而復(fù)返的翡翠銀簪,指尖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白。
她沒問他城防營的事,只是看著他。
“廚房溫著雞湯?!?/p>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步履有些急,像是怕他看見自己臉上藏不住的關(guān)切。
林昭推門進(jìn)屋,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熱氣騰騰的雞湯。
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坐著,等。
等一個結(jié)果。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整個蘇府都像一張被拉滿的弓,繃著一根名為恐懼的弦。
二房和三房的人連院門都不敢出,蘇明遠(yuǎn)更是稱病,連床都下不來了。
午后的陽光剛從云層里探出個頭,府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拍門聲。
不是一下,而是沉悶的,接連不斷的撞擊。
去開門的家丁連滾帶爬地跑回來,面無人色。
“姑……姑爺!是……是城防營的馬車!還有……還有云家的!”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停在了蘇府門前。
前面那輛,掛著城防營的令牌;后面那輛,云家的徽記在日光下刺眼得很。
李彪和云泰,一并來了。
正廳里,蘇老爺坐在主位上,手心里全是汗。
蘇挽月站在他身側(cè),面沉如水。
林昭坐在客位的首座,慢條斯理地用茶蓋撇著浮沫。
李彪穿著便服,但一身煞氣卻比穿著盔甲時更重。
他身后,云泰的臉色鐵青,走進(jìn)門時,那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盯在林昭身上。
“林昭,你真是好手段。”云泰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壓抑不住的殺意。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府邸最深的秘密,竟然會被這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贅婿給刨了出來。
李彪昨天半夜沖進(jìn)他書房時,他才驚覺大事不妙。
“云家主說笑了。”林昭放下茶盞,抬起頭,“我只是拿回了屬于蘇家的東西?!?/p>
李彪一屁股坐下,桌子都震了一下。
他端起茶盞就往嘴里灌,也分不清是渴了,還是想用茶水壓下心里的驚濤駭浪。
“賬本呢?”李彪悶聲開口。
“毀了賬本,我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痹铺┙釉?,語氣不容商量,仿佛他才是掌控局面的人,“蘇家那三十萬兩的窟窿,我也可以當(dāng)沒發(fā)生過?!?/p>
蘇老爺和蘇挽月的臉色都變了。
這是威脅,也是拉攏。
他們把李彪也帶來了,就是要告訴蘇家,他們依然是穿一條褲子的。
林昭笑了。
他拿起茶壺,親自給李彪和云泰面前空了的茶盞續(xù)上水。
“都尉大人,云家主,別急著談條件。”
“不如先聽我說個故事。”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正廳的溫度都降了下去。
“有一個京城來的貴人,他野心很大,想在北境安插自己的勢力?!?/p>
“于是他找了個地方上的豪紳合作,幫他走私軍械,豢養(yǎng)私兵?!?/p>
“云家主,我說的這個故事,你熟嗎?”
云泰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李彪端著茶盞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滾燙的茶水灑出來,燙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毫無知覺。
賬本上的事,是死罪。
但勾結(jié)京官,意圖謀反,那是誅九族的滔天大禍!
這件事,連賬本上都只有最隱晦的記錄。
林昭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胡說八道!”云泰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我有沒有胡說,你去問問給你遞消息的‘那位’,看看他還能不能睡得著覺?!绷终芽吭谝伪成?,從容不迫,“賬本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既然能拿到十三本,就能拿到第十四本,第十五本。說不定,有些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p>
“你到底想怎么樣!”李彪終于崩潰了,他一把將茶盞摔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
“我要你們,跪下?!?/p>
林昭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給三年前死在你們手里的七個蘇府護(hù)院,磕頭賠罪?!?/p>
他站起身,走到廳堂中央。
“然后,我要云家,三日之內(nèi),把這些年侵吞蘇家的所有產(chǎn)業(yè),連本帶利,全部吐出來。一間鋪子,一畝地,都不能少?!?/p>
“另外,城南碼頭,我也要了?!?/p>
【檢測到宿主徹底逆轉(zhuǎn)局勢,威懾關(guān)鍵反派,解鎖新成就:青陽城之棋手】
【謀略+20,威望+10】
【當(dāng)前剩余技能點:51】
云泰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
這已經(jīng)不是割肉了,這是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李彪看著林昭,那張平靜的臉上,藏著比他見過的所有悍匪都更可怕的瘋狂和冷靜。
他知道,自己沒得選。
云家這條船,已經(jīng)不是漏水了,而是船底被人生生鑿穿了一個窟窿。
他“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對著蘇府的大門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