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彪的額頭磕在冰涼的青石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一下，兩下，三下。
正廳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只剩下這屈辱的回音。
云泰的臉，由鐵青轉為死灰，再由死灰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
他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沖上了頭頂，耳邊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云家家主，青陽城里呼風喚雨的人物，竟要在此地，向一個他眼中的廢物贅婿下跪。
李彪抬起頭，額上已經是一片紅腫，他沒有看云泰，只是盯著地面。
他的選擇，已經做完了。
現(xiàn)在，輪到云泰。
蘇老爺扶著桌沿，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
蘇挽月站在他身旁，攥著銀簪的手心，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整個正廳的壓力，此刻都凝聚在云泰一個人身上。
林昭沒有催促，他只是站在那里，平靜地看著。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有份量。
云泰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他想發(fā)作，想拔刀相向，想將眼前這個年輕人碎尸萬段。
可他不敢。
那一句“京城貴人”，那一句“說不定有些東西已經在去往京城的路上”，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賭不起。
“噗通?！?/p>
又是一聲悶響。
云泰的雙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彎下那從未對人彎過的腰，將頭顱低了下去。
恥辱，像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這一跪，跪碎的不僅是他的尊嚴，還有云家在青陽城數(shù)十年的基業(yè)。
蘇明遠和三夫人癱在椅子上，看著眼前這打敗認知的一幕，連呼吸都忘了。
這個世界，好像在這一刻徹底變了樣。
林昭從懷里摸出一張紙，緩步走到云泰面前，將紙丟在他身前。
“這是清單?！?/p>
“城東布行三間，城西米鋪七家，城南貨運碼頭，還有城郊的五十畝良田。”
林昭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像個冷漠的賬房先生，在清點著一筆筆賬目。
“三年前，蘇府茶商隊損失的三萬七千兩白銀，按錢莊的利滾利，現(xiàn)在是六萬一千兩。”
“還有，這幾年從蘇家挖走的掌柜，伙計，連同他們的身契，一并送回來?！?/p>
“我給你三天時間?！?/p>
林昭俯視著跪在地上的云泰。
“三天后，日落之前，我要在蘇府的賬房里，看到所有的地契、房契和銀票?！?/p>
“少一張紙，少一文錢，后果你自己清楚?！?/p>
云泰抬起頭，雙眼血紅，那眼神像是要將林昭生吞活剝。
林昭卻只是與他對視，然后，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
“另外，李都尉?！?/p>
他轉向跪在一旁的李彪。
“城防營，以后怕是不能再從云家拿錢了?！?/p>
“蘇家，可以補上這個空缺。而且，只多不少。”
李彪的身體震了一下，猛地抬頭，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林-昭這是在……招安他？
“你……”李彪的聲音沙啞。
“蘇家需要一個朋友，李都尉也需要一條后路。”林昭把話挑明，“為云家陪葬，還是換個更穩(wěn)當?shù)臇|家，都尉大人自己選。”
李彪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林昭揮了揮手，像是驅趕兩只蒼蠅。
“滾吧。”
云泰在管家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他沒有再說一個字，那張曾經不可一世的臉上，只剩下麻木和死寂。
他走出蘇府大門的那一刻，整個人仿佛蒼老了二十歲。
李彪也起身，深深地看了林昭一眼，然后一言不發(fā)，快步離去。
當兩輛馬車消失在街角，蘇府正廳里那根緊繃的弦，才終于“啪”的一聲斷了。
蘇老爺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跌坐回太師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看著廳堂中央那個年輕人的背影，嘴唇翕動了半天，才發(fā)出一個沙啞的單音。
“昭……”
后面的“兒”字，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在一天之內，憑一己之力為蘇家翻了天的贅婿。
蘇挽月松開緊攥的銀簪，一道清晰的壓痕留在了她的掌心。
她走到林昭身邊，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秋水眸子里，此刻盛滿了復雜難言的情緒。
有震驚，有迷茫，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仰望。
“你……”
她想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又想問，你就不怕他們狗急跳墻嗎？
可話到嘴邊，卻只化作一句。
“你餓不餓？”
林昭轉過身，對上她的視線。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關切，也看到了那份關切之下，小心翼翼的試探。
“餓了?！?/p>
他答道。
“廚房的雞湯，還溫著嗎？”
蘇挽-月愣了一下，隨即重重點頭。
“溫著，一直溫著?！?/p>
說完，她像是逃一樣，快步走向了后廚。
林昭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與云泰、李彪的對峙，耗費的心神，遠比潛入云府那一夜更甚。
他看向自己的系統(tǒng)面板。
【檢測到宿主完成區(qū)域性勢力洗牌，確立絕對主導地位，解鎖新模塊：勢力地圖】
【青陽城地圖已點亮】
【當前掌控度：35%（蘇家15%，城防營10%，原云家產業(yè)10%）】
【新任務發(fā)布：京城的注視】
【任務描述：你的行為已經引起了‘那位貴人’的警覺，一份關于你的密報，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請在密報抵達前，做出應對?！?/p>
林昭的眉頭微微蹙起。
麻煩，來得比想象中更快。
這青陽城的天，才剛剛換了一半。
真正的風暴，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