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從窗欞的縫隙里擠進來，在桌面上投下一道狹長的亮痕。
林昭一夜未眠，面前攤著十三本賬本，屋里彌漫著陳舊紙張和墨跡的味道。
他隨手翻著其中一本，指尖劃過“城防營李都尉”幾個字，一股寒意順著脊背往上爬。
這不是商戰(zhàn)，是拿整個蘇府的性命在賭。
他站起身，將十三本賬本用布巾仔細包好，抱在懷里。
沉甸甸的，像是抱著一摞足以壓垮一座城池的石頭。
他沒有等任何人來叫，徑直推門走出去，晨間的霧氣撲面而來，帶著微涼的濕意。
他穿過庭院，廊下的丫鬟婆子見到他懷里鼓鼓囊囊的樣子，都露出幾分詫異，卻沒人敢再交頭接耳。
林昭走到正廳門口，對守門的婆子吩咐。
“去，請老爺、小姐，還有二房三房的主事都來正廳。
”他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
“就說，我有能讓云家萬劫不復(fù)的東西，要給他們看。
”婆子渾身一顫，連滾帶爬地去了。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蘇家有頭有臉的人都聚在了正廳。
蘇老爺坐在主位，臉色比昨日更加憔悴。
蘇挽月站在他身側(cè)，一身素色長裙，發(fā)間空蕩蕩的，少了那支翡翠銀簪。
二房的蘇明遠和三夫人坐在下首，臉上帶著幾分不耐和被強行叫醒的起床氣。
“一大早的，把所有人都叫來，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三夫人用帕子掩著嘴打了個哈欠，“要是沒什么要緊的，我可要回去補個覺了。
”蘇明遠跟著哼了一聲，斜著眼瞧林昭。
“林姑爺現(xiàn)在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都學(xué)會使喚我們這些長輩了。
”林昭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走到廳堂中央的紫檀木長案前。
“砰！
”他將懷里那厚厚一摞賬本重重地放在了案上。
沉悶的撞擊聲讓整個正廳瞬間安靜下來，連三夫人的哈欠都憋了回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布包上。
林昭解開布巾，露出里面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十三冊賬本。
他沒有多余的廢話，從中抽出一本，翻到某一頁，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景泰四年，春，截蘇府茶商隊，獲利銀三萬七千兩，分潤……城防營李都尉，五千。
”話音落下，正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蘇老爺撐著桌沿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急，帶倒了手邊的茶盞。
“哐當(dāng)！
”白瓷茶盞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袍角。
“你說什么？”他聲音發(fā)顫，死死盯著林昭手里的賬本，“你再說一遍！
”林昭將賬本往前一推。
“三年前，蘇府七名護院的死，不是山匪，是云家和城防營聯(lián)手做的局。
”蘇老爺?shù)纳眢w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整個人仿佛瞬間被抽干了精氣神，重重地坐了回去，嘴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挽月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她的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她奪過林昭手里的賬本，纖細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一目十行地翻看著，越看，身體就抖得越厲害。
那上面不僅有茶商隊的記錄，還有云家如何一步步蠶食蘇家生意，如何收買人心，如何安插內(nèi)鬼的詳細記載。
蘇明遠和三夫人也湊了過來，當(dāng)他們看清賬本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條目時，兩個人的臉，一個比一個白。
蘇明遠更是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他昨天還嘲諷林昭去賭石是自不量力，可人家轉(zhuǎn)頭就去云家把人家祖墳都刨了。
這哪里是贅婿，這分明就是個索命的閻王！
“這……這不可能……”三夫人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恐懼，“云家怎么敢……”“他們當(dāng)然敢。
”林昭的聲音冷得像冰，“因為這不僅僅生生意。
”他抽出另一本賬本，翻開，指向其中一條記錄。
“景泰三年，秋，玄鐵三百斤，由城南碼頭入，銷往北境黑風(fēng)寨。
”玄鐵！
北境黑風(fēng)寨！
蘇老爺?shù)目人月曣┤欢?，他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里爆發(fā)出驚人的駭意。
走私玄鐵，還是賣給北境有名的悍匪，這可是通敵叛國，要誅九族的大罪！
“還有這個。
”林昭的手指又點向另一個名字，“京城貴人。
”“云泰在信中承諾，只要這位貴人助他拿下青陽城所有生意，他就能保證每年為貴人提供足夠裝備三千人的軍備。
”正廳里，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如果說之前的賬目是讓蘇家憤怒，那現(xiàn)在的這些，就是足以將蘇家拖進萬丈深淵的催命符。
這已經(jīng)不是蘇家和云家的恩怨了。
這是牽扯到朝堂黨爭、邊境安危的滔天大案。
蘇家拿著這些賬本，就像是抱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
“完了……全完了……”三夫人徹底癱軟在椅子上。
“這東西……我們不能要！
趕緊燒了！
就當(dāng)沒見過！
”蘇明遠也回過神來，驚慌失措地大喊。
“燒了？”蘇挽月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燒了，我們就等著七日后，被云家用三十萬兩的債務(wù)逼死，然后眼睜睜看著他們用蘇家的骨血，去鋪他們的青云路嗎？”蘇老爺深吸一口氣，他扶著桌子，緩緩站直了身體。
他沒有去看賬本，而是看著林昭。
這個他曾經(jīng)不屑一顧，認為是蘇府恥辱的贅婿，此刻正平靜地站在廳堂中央，仿佛剛才丟下的不是驚雷，而是一片無關(guān)緊要的落葉。
老人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沙啞的語氣開口。
“昭兒……你，打算如何做？”這一聲“昭兒”，讓整個正廳的權(quán)力中心，悄然發(fā)生了轉(zhuǎn)移。
林昭迎上蘇老爺?shù)囊暰€，從懷里摸出那支嵌翡翠的銀簪，走到蘇挽月面前。
“你的簪子。
”他將銀簪遞過去，簪身已被他擦拭干凈，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澤。
“里面的毒針，我沒用。
”蘇挽月接過簪子，指尖無意觸觸碰到他的掌心，那溫度有些燙人。
她握緊銀簪，像是握住了一點依靠。
林昭這才轉(zhuǎn)向蘇老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云家以為我們還在為錢發(fā)愁，云泰以為他很快就能拿到蘇府的祖宅。
”他頓了頓，聲音清晰地傳遍正廳。
“他們越是得意，防備就越松懈。
這賬本，我們不燒，也不立刻上報。
”“我要讓它，變成懸在云家和那個李都尉頭頂?shù)牡丁?/p>
”【成功扭轉(zhuǎn)蘇府頹勢，揭露巨大陰謀，謀略+10，警惕+5】【當(dāng)前剩余技能點：20】他看著系統(tǒng)面板上跳動的數(shù)字，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越發(fā)強大的自信。
“今日午時，我要去一趟城防營。
”林昭擲地有聲。
“去見見那位，拿了我們蘇家血汗錢的，李都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