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的墻,比蘇府的要高出三尺,墻頭還嵌著碎瓷片。
林昭足尖在墻根的磚縫上輕輕一點,身形便如一片被風卷起的落葉,悄無聲息地翻了進去。
落地時,靴底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潛行”技能發(fā)動時,整個世界在他感官里都變了。
風聲、蟲鳴、遠處更夫的梆子聲,都化作有形的波紋在他腦海里擴散。
哪里有陰影,哪里有視線的死角,哪里有巡邏護院的腳步聲,一切都清晰無比。
云府的布局比蘇府更講究,亭臺樓閣,雕梁畫棟,處處透著一股新貴乍富的張揚。
但在這份張揚之下,是密不透風的防衛(wèi)。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假山后都藏著暗樁。
林昭沿著回廊的陰影移動,身形與黑暗融為一體。
一隊護院提著燈籠從他面前不到五步的距離走過,為首那人還朝他藏身的方向掃了一眼,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枯井”。
這個詞在林昭腦中盤旋。
他穿過兩重院落,避開了三波巡邏,卻沒見到任何像是井的建筑。
云家不缺水,也不至于留一口枯井在府里礙眼。
他停在一片荒廢的竹林前。
這里似乎是云府的某個角落,竹葉落了滿地,無人清掃。
林昭的腦海里閃過那幅青鸞畫的細節(jié),金粉勾勒的尾羽,那弧度……不是畫的羽毛,而是在模仿某種地形。
他撥開半人高的雜草,視線落在竹林深處。
那里沒有井,只有一個用青石板封死的天井,上面長滿了青苔,石板的形狀,竟與畫中青鸞蜷縮的姿態(tài)有七分相似。
就是這里。
林昭抽出腰間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微光。
他沒有去撬石板,那動靜太大了。
他用刀尖沿著石板的縫隙,將常年累積的泥土和苔蘚一點點剔除干凈。
系統(tǒng)面板上,“刀法(精通)”四個字微微發(fā)亮。
他的手穩(wěn)得出奇,刀尖的每一次動作都精準到了毫米。
很快,石板邊緣一個不起眼的銅環(huán)露了出來。
林昭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銅環(huán),腰背發(fā)力。
“嘎吱——”
一聲輕微的摩擦聲后,沉重的石板被緩緩掀開一條縫。
一股混雜著泥土和陳腐氣息的冷風從縫隙里撲面而來。
下面不是深井,而是一條通往地下的石階。
林昭側(cè)耳傾聽了片刻,確認下方?jīng)]有呼吸聲和心跳,才閃身滑了進去,并將石板輕輕歸位,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透光。
地道不長,十幾個臺階后便到了底。
盡頭是一間不大的石室,石壁上還掛著油燈,顯然有人時常進來。
石室中央,放著一只半人高的鐵箱,上面扣著一把巨大的銅鎖。
林昭走到鐵箱前,繞著看了一圈。
鎖是特制的,沒鑰匙根本打不開。
他沒有猶豫,將蘇挽月給他的那支翡翠銀簪取了出來。
指尖在簪尾的機括上一按,三根細如牛毛的毒針彈了出來。
他捏著一根毒針,對準銅鎖的鎖芯,輕輕捅了進去。
毒針淬的是“見血封喉”,腐蝕性極強。
只聽“滋啦”一聲輕響,鎖芯內(nèi)部傳來機括斷裂的脆響。
“咔噠。”
銅鎖應聲而開。
林昭掀開沉重的箱蓋,里面沒有他想象中的金銀珠寶,而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賬本,足有十幾冊。
他隨手翻開一本,上面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一筆筆交易。
“景泰三年,秋,玄鐵三百斤,由城南碼頭入,銷往北境黑風寨……”
“景泰四年,春,截蘇府茶商隊,獲利銀三萬七千兩,分潤……城防營李都尉五千。”
林昭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原來三年前那批護院的死,不是山匪劫掠,而是云家與官府聯(lián)手做的局。
【獲取關(guān)鍵證物:云家走私賬本x13】
【謀略+5】
【檢測到巨大陰謀,解鎖新線索:城防營】
他正要將賬本合上,地道入口處突然傳來人聲。
“老爺,蘇府那邊已經(jīng)放出話,張媽和她兒子都被送到咱們門口了?!?/p>
是云家的管事。
林昭的心跳驟然加快,他飛快地合上鐵箱,一個閃身躲進了石室最深處的陰影里,連呼吸都屏住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身穿錦袍,面色陰沉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正是云家家主,云泰。
“一個廢物罷了,也值得蘇挽月那個丫頭大動干戈?”云泰冷哼一聲,走到鐵箱前,檢查了一下銅鎖,發(fā)現(xiàn)并無異狀,這才松了口氣。
“蘇府那三十萬兩的窟窿,七日之期一到,青陽城再無蘇家??上Я?,不能親手宰了林昭那小子,壞了我?guī)讟逗檬?。?/p>
管事諂媚地笑道:“老爺神機妙算,一個贅婿翻不起什么浪。等拿下了蘇府,您再慢慢炮制他也不遲?!?/p>
云泰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隨即又壓低了聲音:“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京城那位貴人,可等著我們的消息?!?/p>
“老爺放心,新到的那批‘貨’已經(jīng)驗過了,只等風聲一過,就立刻送過去。那位貴人說了,只要這事辦成,保您一個州府通判的位子。”
云泰滿意地點了點頭:“此事絕不可外泄。等蘇府一倒,我們就動手,處理掉所有痕跡?!?/p>
兩人又說了幾句,才轉(zhuǎn)身順著石階離開。
沉重的石板再次合上,石室里重歸死寂。
陰影里,林昭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州府通判……京城貴人……
云家的野心,遠不止吞下一個蘇府那么簡單。
他們走私玄鐵,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給某位京城的大人物輸送軍備。
這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林昭將十三本賬本全部塞進懷里,用腰帶勒緊。
他悄無聲息地潛出地道,重新回到那片荒廢的竹林。
就在他準備翻墻離開時,一道凌厲的勁風從側(cè)后方襲來!
有暗樁!
林昭來不及多想,身體憑著本能向旁一滾。
“刀法(精通)”帶來的戰(zhàn)斗直覺在這一刻救了他的命。
一支淬毒的袖箭“咄”地一聲釘在他剛才站立的地面上,入地半寸。
黑暗中,一個黑衣人現(xiàn)出身形,手中短刃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直取他咽喉。
林昭不退反進,矮身欺近,手中短刀自下而上撩起。
“叮!”
刀刃碰撞,火星四濺。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他的反應如此之快,力道如此之大,被震得手腕發(fā)麻,后退了半步。
林昭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潛行技能讓他對黑衣人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了如指掌。
他腳下步法一錯,身形如同鬼魅般繞到黑衣人身側(cè),刀柄在他手腕的穴位上重重一磕。
“當啷?!?/p>
黑衣人吃痛,短刃脫手飛出。
林昭沒有下殺手,只是用刀背在那人后頸一敲,黑衣人哼也未哼一聲,便軟軟倒地。
他沒有片刻停留,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消失在云府的高墻之外。
回到西廂房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林昭將懷里沉甸甸的十三本賬本放在桌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商戰(zhàn)了。
這是懸崖邊上的舞蹈,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
他推開窗,清晨的涼風吹散了屋里的沉悶。
云家這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但現(xiàn)在,他手里握著足以將這潭水徹底攪渾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