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蘇府的路上，青陽城的喧囂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
林昭跟在蘇挽月身后半步，兩人間的沉默并不尷尬，反而有種奇異的默契。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在青石板上交疊，分不清彼此。
跨進(jìn)蘇府大門時，府里的氣氛明顯變了。
廊下灑掃的丫鬟婆子瞧見林昭，紛紛低下頭，腳步都快了幾分，再沒了往日的指點(diǎn)議論。
正巧碰上二房的蘇明遠(yuǎn)從月洞門出來，一見林昭，他臉色先是一白，隨即漲紅，喉嚨里咕噥了半句什么，終究沒敢說出口，幾乎是逃也似的拐進(jìn)了另一條岔路。
正廳里，三夫人的哭聲也停了。
金錢，永遠(yuǎn)是堵住悠悠眾口最有效的東西。
“我讓廚房給你燉了湯，直接送到你院里?！笨斓轿鲙繒r，蘇挽-月停住腳，沒有回頭。
她說完便徑直朝主院走去，步子邁得比來時更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追趕。
林昭推開西廂房的門，屋里還是老樣子，陳設(shè)簡單，桌上積著一層薄灰。
他剛坐下，一個面生的圓臉小丫鬟就端著托盤進(jìn)來了，低眉順眼地把一只白瓷盅放在桌上。
“姑爺，這是小姐吩咐的蓮藕湯，您趁熱用?！?/p>
小丫鬟放下湯盅，手腳麻利地退了出去，全程沒敢抬頭。
白瓷盅里，乳白色的湯汁上飄著幾片翠綠的蔥花，蓮藕的清香撲面而來。
林昭拿起湯匙，三年的隱忍和一朝的翻身，讓他此刻有些恍惚。
就在湯匙即將觸到湯面的瞬間，腦海里的系統(tǒng)面板毫無征兆地亮起一道紅光。
【警惕值生效：檢測到湯盅內(nèi)含微量“蝕骨散”，三日后發(fā)作，狀似風(fēng)寒，七日內(nèi)臟腑衰竭，無藥可解。】
林昭的手僵在半空，湯匙上沾的一滴湯水，仿佛有千斤重。
他緩緩放下湯匙，指尖冰涼。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窗紙，望向主院的方向。
蘇挽月不會害他，尤其是在這個當(dāng)口。
那問題就出在從廚房到他房間的這段路上。
“來人?！绷终训穆曇舨淮?，卻透著一股寒意。
門外候著的粗使婆子探了探頭。
“去，把剛才送湯的丫鬟，還有廚房的張媽，一并叫來?！?/p>
婆子愣了一下，瞧見林昭的神色，不敢多問，撒腿就跑。
片刻后，那圓臉小丫鬟和灶房的張媽被帶了進(jìn)來，兩人都一臉惶恐。
張媽是府里的老人了，平日里最會捧高踩低，此刻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湯，是誰熬的，誰盛的，又是誰讓你送來的？”林昭的指節(jié)輕輕敲著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兩人心上。
“是……是老奴熬的……”張媽哆哆嗦嗦地回話，“小姐吩咐了，老奴不敢怠慢……”
“是張媽讓奴婢送的?！蹦切⊙诀咭呀?jīng)快哭了。
“是嗎？”林昭的視線從湯盅上移開，落在張媽那雙沾著面粉的手上，“老夫人昨日還跟我念叨，說瞧見一個穿青布衫的小子，鬼鬼祟祟地往二房院里遞東西?！?/p>
他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不相干的閑事。
“張媽，我記得你兒子，好像就好穿青色的衣裳吧？前些日子，是不是又去城南的賭坊了？”
張媽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整個人晃了晃，差點(diǎn)癱倒在地。
“姑爺饒命！姑爺饒命??！”她“撲通”一聲跪倒，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是云家！是云家的管事找到了我！他說只要我辦成這件事，就替我還清賭債，還給我兒子在城里謀個差事……我一時糊涂啊！”
恰在此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蘇挽月去而復(fù)返，身后還跟著臉色鐵青的蘇老爺。
她顯然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一進(jìn)門就看見跪在地上的張媽和那碗湯，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蘇挽月渾身發(fā)冷，一股怒火從心底直沖頭頂。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向林昭示好，卻被人如此利用和糟蹋。
這不只是要?dú)⒘终眩窃诖蛩哪槪?/p>
“拖下去?！碧K挽月的聲音冷得像冰，“家法處置，再把她那個爛賭的兒子一并綁了，送到云家門口去?！?/p>
她頓了頓，補(bǔ)上一句。
“告訴云家，這只是利息?！?/p>
蘇老爺全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林昭，眼神復(fù)雜。
他原以為這個贅婿只是有點(diǎn)小聰明，能掙錢，卻沒想到，他的心思竟縝密到如此地步。
府里出了內(nèi)鬼，他這個家主竟毫無察覺，反倒是林昭輕易就揪了出來。
處理完張媽，屋里只剩下林昭和蘇挽月。
那碗下了毒的蓮藕湯還擺在桌上，已經(jīng)涼了。
“云家，比我想的還要急。”蘇挽
月開口，聲音里還帶著未消的怒氣。
“他們急，說明我們做對了?！绷终褜⒛菑埱帑[畫軸從懷里摸出，在桌上緩緩展開。
畫中青鸞的金羽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閃亮，那行“云家秘寶，藏于枯井”的小字，像一把鑰匙。
“與其等他們再出陰招，不如我們先去取點(diǎn)東西?！?/p>
蘇挽月湊近了些，看清了畫上的字，呼吸一滯。
“云家防備森嚴(yán)，你怎么去？”
林昭沒有回答，只是打開了系統(tǒng)面板。
【當(dāng)前剩余技能點(diǎn)：15】
他的意念集中在技能欄上。
【消耗5點(diǎn)技能點(diǎn)，刀法（入門）提升至（精通）】
【消耗5點(diǎn)技能點(diǎn)，解鎖新技能：潛行（入門）】
【剩余技能點(diǎn)：5】
一股暖流自體內(nèi)散開，許多關(guān)于藏匿身形、隱蔽氣息的法門憑空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而他那柄破刀的握法和招式，也變得截然不同。
他將畫軸重新卷好，塞進(jìn)衣襟。
“今晚，我去云府走一趟。”
蘇挽月沉默了片刻，轉(zhuǎn)身從自己發(fā)間拔下那柄嵌翡翠的銀簪，遞了過去。
簪子尾部有個極小的機(jī)廓。
“按這里，里面有三根淬了‘見血封喉’的毒針，是我娘留下的東西。”
她把簪子塞進(jìn)林昭手里，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溫度，飛快地縮了回去。
“萬事小心?！?/p>
夜色如墨。
一道黑影借著墻角的陰影，悄無聲息地翻過蘇府的高墻，幾個起落便融入了沉沉的夜幕之中。
林昭的身法遠(yuǎn)談不上高明，但配合著“潛行”技能，卻讓他像一滴匯入江河的水，沒有驚起半點(diǎn)波瀾。
他等這一天，也等了三年。
今夜，該去云家收第一筆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