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jìn)高二(三)班教室時,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過來。老班推了推眼鏡,剛要介紹,周燼已經(jīng)把我按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對著全班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他,夏珩,我竹馬。以后誰敢動他,先問我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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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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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挺直的背影,突然覺得,有個校霸竹馬,好像也沒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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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這五年的空白,好像從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慢慢被填滿了。而那些藏在“校霸”名頭下的柔軟,大概也只有我,能看得見了。周燼這話一出口,教室里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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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那個戴眼鏡的女生筆都嚇掉了,滾到我腳邊,她僵著不敢撿,我彎腰替她拾起來遞過去,她臉都白了,囁嚅著說了聲“謝謝”,頭埋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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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戳了戳周燼的胳膊:“你至于嗎?搞得跟黑社會收小弟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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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椅背上一靠,扯著嘴角笑了笑,那笑意卻沒到眼底,掃過全班時,眼神又冷了下去:“他們就這樣,不嚇著點,明天就敢往你課本里塞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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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小時候,確實有男生欺負(fù)我,往我鉛筆盒里放毛毛蟲,是周燼紅著眼把人推倒在泥地里,自己手被蟲爬過起了一串疹子,還嘴硬說“我才不怕,就是看他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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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么多年,他這護(hù)短的性子,一點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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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輕咳兩聲打圓場:“夏珩同學(xué)剛從國外回來,大家多照顧……周燼,你也收斂點,別總嚇著同學(xu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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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沒應(yīng)聲,卻從桌肚里摸出本嶄新的筆記本,丟給我:“喏,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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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奧特曼,邊角還印著個歪歪扭扭的“燼”字,一看就是他自己找人印的。我翻開,第一頁用鉛筆寫著一行字:“欠我的五包辣條,回來記得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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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比小時候工整多了,卻還帶著點張揚的棱角,像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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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抬頭:“你還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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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他別過臉,耳根又有點紅,“我這人記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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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節(jié)課下來,我算是見識了周燼在學(xué)校的“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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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提問,全班鴉雀無聲,他懶洋洋舉手,答得又快又準(zhǔn),老師剛夸完,他又趴回桌上睡覺,老師也只當(dāng)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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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傳紙條,剛遞到半路,被他一個眼刀掃過去,嚇得趕緊把紙條塞嘴里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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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操時,他直接把我按在座位上:“別去,太陽大,他們跳得跟群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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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窗外整齊列隊的學(xué)生,確實有點曬,便順著他的意留下了。教室里只剩我們倆,他從書包里摸出瓶冰可樂,擰開遞給我,自己又摸出一瓶,仰頭喝了大半,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在陽光下看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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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跟他們一起去?”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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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他抹了把嘴,“而且,得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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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干嘛?我又不會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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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額頭,眼神亮得驚人:“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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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混著可樂的甜味撲過來,我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趕緊推開他:“神經(jī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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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地笑起來,笑聲悶悶的,像藏著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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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自由活動時,突然有幾個隔壁班的男生湊過來,為首的染著綠毛,吊兒郎當(dāng)?shù)貨_我吹口哨:“喂,新來的,聽說你是周燼罩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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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眉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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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什么清高?”綠毛伸手就要推我,“周燼護(hù)著你,我偏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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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還沒碰到我,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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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臉色黑得像要下雨,攥著綠毛手腕的手指青筋暴起:“你說什么?再給我說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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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毛疼得臉都扭曲了,卻還嘴硬:“周燼,你別太狂!不就是個轉(zhuǎn)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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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竹馬。”周燼打斷他,聲音冷得像冰,“從穿開襠褲起就跟我混的,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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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手一甩,綠毛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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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卻沒人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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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看都沒再看綠毛一眼,抓著我的手腕往操場外走,力道還是那么大,卻透著股不容忽視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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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jīng)]人的樹蔭下,他才松開手,低頭看我胳膊:“沒碰到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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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蔽铱粗o繃的側(cè)臉,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周燼,你是不是一天不打架就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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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他抬頭瞪我,眼眶卻有點紅,“難道看著他們欺負(f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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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那么容易被欺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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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這兒,你就該被護(hù)著?!彼f得理直氣壯,像在陳述一個天經(jīng)地義的事實,“小時候是,現(xiàn)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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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我腳邊,像小時候無數(shù)次那樣,牢牢地罩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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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出國前,他在機場紅著眼說“不準(zhǔn)忘”,原來那不是少年意氣的狠話,是他真的記了五年,守了五年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