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強聽聞,忍不住啐了一口:“一百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就憑你這游手好閑的德行,怎么還得上?說,是不是為了銀子,對自己父母下了毒手?”
陳二牛一聽,又慌了神,“撲通” 一聲再次跪地,眼淚鼻涕全下來了:“大人,冤枉?。∥谊惗T俨皇菛|西,也不敢殺自己爹娘。昨晚輸錢后,我在賭坊后面的破廟里躲了一夜,實在沒臉回家。今早回去,就看到爹娘……” 說到這,陳二牛哽咽起來。
孟憂眉頭緊皺,稍作思索,轉(zhuǎn)頭吩咐陸強:“我去賭坊,你把他押到高淄縣衙?!?/p>
陸強一聽,滿臉不情愿,手指向一旁的林霜,嚷嚷道:“我又不是捕快,不去!林霜,你去!”
林霜柳眉一豎,杏眼圓睜,毫不示弱地回懟陸強:“憑什么我去?衙門事務(wù)我也一堆沒處理,你倒好,甩手掌柜當?shù)幂p松!”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
孟憂看著這兩人,心中煩悶,喝道:“都別吵了!眼下查案要緊,哪有功夫在這扯皮。陸強,押送陳二牛事關(guān)重大,非得你去不可。林霜,你若有空,協(xié)助陸強一遭,路上也好有個照應;要是實在忙,便回衙門處理公務(wù),我獨自前往賭坊便是。”
陸強雖心有不滿,但見孟憂態(tài)度堅決,也不好再推脫,只得嘟囔著:“行行行,我去還不行嘛?!?林霜權(quán)衡一番,終是嘆了口氣:“罷了,我陪你走一趟。這陳二牛看著膽小怕事,實則滑頭得很,別路上再出什么岔子?!?/p>
三人商定后,便兵分兩路。陸強與林霜押著陳二牛往高淄縣衙而去。
孟憂剛到賭坊門口,就聽見里面喧鬧嘈雜,賭徒們吆喝聲不斷。賭坊老板瞧見孟憂的官服,又看清他黑玉腰牌上燙金的“京兆司”三字,臉色驟變,卻強裝鎮(zhèn)定迎上前:“官爺,今日怎么有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孟憂神色一斂:“陳二??稍J識?”
賭坊老板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忙不迭點頭:“認識認識,大人,他可是我們這兒的常客,隔三岔五就來耍上幾把。”
孟憂微微頷首,接著追問:“那他昨晚可到過賭坊?又是幾時離開的?”
賭坊老板神色一凜,眼神不自覺地閃躲了一下,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說道:“來了,大人。本來按他之前欠的賭債,我們是不想讓他進的。可怪了,昨晚他不知從哪里搞來一筆銀子,大搖大擺地就來了。我記得他一直賭到后半夜,輸光了那筆錢才走,約莫不到卯時?!?/p>
孟憂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忖:陳二牛說自己輸光銀子后,就灰溜溜回家了,按照最快的腳程推算,他回到家也要卯時三刻。按照仵作給出的驗尸結(jié)果,死者于寅時斃命,那是陳二牛確實不在場。
他隨即目光銳利地看向賭坊老板,問道:“他那筆銀子,你可瞧清楚模樣了?是銀票,還是散碎銀子?”
賭坊老板撓了撓頭,回憶道:“是散碎銀子,看著成色還不錯,不過……” 他欲言又止,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
孟憂見狀,上前一步,厲聲道:“不過什么?如實說來,若敢隱瞞,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賭坊老板嚇得一哆嗦,趕忙說道:“大人恕罪,小人只是覺得那銀子有些奇怪,上頭隱隱約約像是有什么標記,可小人當時忙著招呼客人,沒瞧真切?!?/p>
孟憂心中一動,覺得這或許是關(guān)鍵線索。他繼續(xù)逼問:“那陳二牛昨晚在賭坊,可有異常舉動?或是與人發(fā)生爭執(zhí)?”
賭坊老板低頭沉思片刻,說道:“要說異常,倒也沒太留意。就是有個神秘人,一直站在角落里盯著陳二牛,兩人好像還低聲交談了幾句,但離得遠,小人沒聽清說什么。后來陳二牛輸光錢走了,那神秘人也跟著出去了?!?/p>
孟憂立定在一側(cè),眉頭緊皺:“昨日銀兩何在?”
賭坊老板滿臉堆笑,“在呢,大人?!?/p>
他向一旁小斯招手,附耳說了幾句,那小斯點頭如搗蒜,腳步匆匆離去,不多久,又匆匆而回遞給賭坊老板一袋銀兩。
賭坊老板接過銀兩,眼神示意小斯退下。
隨后一臉笑嘻嘻,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銀子,畢恭畢敬地遞到孟憂面前,討好道:“大人,這便是陳二牛昨晚拿來下注的銀子,您若辦案需要,盡管拿去,小的絕無二話?!?/p>
孟憂神色冷峻,伸手接過銀子,仔細端詳。只見銀子底部刻著一個略顯模糊、殘缺不全的 “淄” 字。孟憂心中一凜,當今圣上薛淳川與七王爺薛丹臨乃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圣上登基后,便封薛丹臨為 “臨淄王”。只是念及兄弟情誼,不舍分離,故而將七王爺長久留在京都。
“這銀子我?guī)ё吡?。”孟憂扔下一袋碎銀,大步跨出賭坊,翻身上馬直奔高淄縣衙。
賭坊老板攥著銀子呆立原地,喃喃道:“當差的還給錢?新鮮!”
孟憂策馬疾馳,馬蹄揚起的塵土尚未落定,便在衙門口勒住韁繩。
縣令早帶著一眾捕頭候在階前,見他身影出現(xiàn),臉上笑意瞬間堆得像朵綻開的花,躬身迎上前時官袍下擺幾乎掃到地面:“孟大人辛苦了!此番探查,可是有所斬獲?”
孟憂翻身下馬,喉結(jié)上下滾動,聲音沙啞得像是摻了沙礫:“給口水,我慢慢與您說?!?/p>
她大步跨過門檻,瞥見堂中案幾上早備著粗陶大碗,清水在日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仰頭飲盡時,冰涼的水流沖刷著燥熱的五臟六腑,方才將懷中沾著賭坊濁氣的碎銀擲在桌上,“當啷” 聲響驚得縣令身旁的捕頭后退半步。
“陳二牛在賭坊留下的銀子底部刻著殘字‘淄’,相比是在七王府為婢的綠裳所竊,而綠裳又已經(jīng)失蹤,此事早就在京都人盡皆知。而陳二牛在供詞卻絲毫未提及自己的妹妹,定然有所欺瞞,需立刻提審陳二牛?!?/p>
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腐臭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陳二牛蜷縮在霉爛的稻草堆里,聽見鎖鏈響動,渾濁的眼珠才緩緩轉(zhuǎn)過來。孟憂踏著滿地污穢走近,鐐銬寒光映在他臉上:“陳二牛,認得這銀子嗎?”
碎銀砸在他腳邊,濺起泥點。陳二牛瞳孔猛地收縮,喉結(jié)劇烈滾動,卻強裝鎮(zhèn)定:“大、大人說笑,小人整日在賭坊混,哪記得清銀子模樣?”
“底部刻著‘淄’字,和你妹妹綠裳在七王府當差的‘臨淄王’封地同音。”孟憂突然揪住他衣領(lǐng),將人抵在霉斑遍布的墻上,“京都誰不知綠裳失蹤半月,你卻只字不提,是想替誰遮掩?”
陳二牛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額角青筋暴起:“我那妹妹常年住在王府,我哪里知道她的去處?!痹捯粑绰?,孟憂猛然抽出佩刀,刀刃擦著他耳畔釘入木柱:“撒謊!賭坊老板說你昨夜得了橫財,正巧綠裳失蹤,銀子上又有王府暗記——”
“別殺我!我說!” 陳二牛腿一軟跪坐在地,涕淚橫流,“綠裳半月前回家,帶了筆銀子。我賭輸了債,就偷拿了些去填窟窿。她失蹤的事,我真不知情!”
“為何昨日你去賭坊時,老板說你與一神秘人說話,那人又是誰?”孟憂繼續(xù)逼問。
陳二牛眼神躲閃:“我欠了一屁股賭債,那人是來討債的?!?/p>
孟憂冷笑:“父母暴斃,你只顧著脫罪,可曾想過替他們伸冤?”
“大人英明神武,定能找出兇手?!标惗5皖^諂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