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術刀,閃著無情的寒光。
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得刺鼻,鉆進鼻腔,勾起前世病榻上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惡心。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銳的疼痛瞬間驅(qū)散了那瞬間的恍惚。
眼前的四哥林沐白,正穿著他那身象征救死扶傷的白大褂,姿態(tài)隨意地靠在VIP病房外的走廊墻壁上。
他的臉上掛著一種職業(yè)化的、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正和面前一個穿著考究、神情焦慮的中年男人低聲交談著什么。
男人的手微微顫抖著,將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牛皮紙信封,快速而隱秘地塞進了林沐白白大褂寬大的口袋里。
動作熟練得像是排練過無數(shù)次。
“王總,放心?!?/p>
林沐白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安撫意味,手指隔著白大褂布料,不動聲色地按了按那個鼓脹的信封。
“令尊的手術排期,我會親自跟主任打招呼。下周三,第一臺,最好的麻醉師主刀。主刀醫(yī)生那邊…您懂的,額外的‘心意’我也會幫您轉(zhuǎn)達到位。”
男人千恩萬謝,額頭甚至滲出了細汗。
林沐白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和貪婪,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走向電梯間。
我蜷縮在走廊拐角陰影處的長椅上,手里捧著一本攤開的習題集,仿佛一個等待探視病人的普通學生。
沒有人會注意這個角落。
我的手機攝像頭,在習題集的掩護下,早已無聲地對準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屏幕上清晰地記錄下了那個信封交接的瞬間,以及林沐白臉上那令人心寒的貪婪。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輕輕一點,保存。
四哥林沐白,林家最體面的“白衣天使”,私立醫(yī)院冉冉升起的明星醫(yī)生。
前世他光鮮亮麗的履歷和“妙手仁心”的口碑,不知掩蓋了多少這樣骯臟的交易。
父親林正弘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夸贊這個兒子“最讓人省心”。
省心?呵。
我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冰冷恨意。
那一個個鼓脹的信封,沾著多少病人家屬絕望的血汗?又為林家那看似光鮮的門楣,添了多少骯臟的磚瓦?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毫無表情的臉。
收集這些罪證的過程,像在黑暗的沼澤里跋涉,每一步都踩在腐爛發(fā)臭的泥濘里。
大哥林墨言挪用公款填補賭債的蛛絲馬跡,藏在公司財務系統(tǒng)某個不起眼的加密文件夾里,前世他得意忘形時曾在我面前炫耀過“燈下黑”的操作;
二哥林景珩那個道貌岸然的金牌律師,替某些見不得光的客戶偽造證據(jù)、顛倒黑白的交易記錄,則巧妙地隱藏在他在瑞士銀行的匿名賬戶流水之中,那串復雜的密碼,是他某次醉酒后無意間嘟囔出來的;
三哥林旭陽自以為瞞天過海的隱婚生子,他那個藏在外市的“金絲雀”公寓地址,更是前世他助理酒后失言透露的;
五哥林辰宇在學校里肆無忌憚的霸凌惡行,更是路人皆知,只差一錘定音的證據(jù)……
這些碎片,如同散落一地的毒藥。
前世的我懵懂無知,視而不見。
如今,它們在我重生的記憶中清晰浮現(xiàn),每一片都淬著劇毒,足夠?qū)⒘旨疫@艘看似華麗的巨輪,徹底腐蝕擊沉。
只是,時機未到。
毒藥需要精準地投喂,才能發(fā)揮最大的效力。
放學鈴聲刺耳地響起,學生們?nèi)缤_閘的洪水涌出教學樓。
我背著沉甸甸的書包,刻意放慢了腳步,沿著通往體育館后側那條相對僻靜的小路走著。
夕陽的余暉斜斜地照過來,在地上拉出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剛轉(zhuǎn)過體育館的拐角,一陣壓抑的哭泣和肆無忌憚的哄笑、辱罵聲就清晰地傳了過來。
“操!讓你他媽交錢磨磨唧唧!找打是吧?”
“哭?再哭老子把你扒光了扔操場上去信不信?”
“辰宇哥,這小子皮還挺厚!”
幾個穿著昂貴球鞋、校服松垮垮搭在身上的高年級男生,正圍著一個蜷縮在墻角、校服上沾滿腳印和泥土的瘦弱男生。
為首的,正是我那位“前途無量”的五哥,林辰宇。
他頂著一頭精心打理過的刺猬頭,嘴里叼著煙,臉上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腳尖正狠狠地碾在瘦弱男生的手指上。
男生痛得身體劇烈抽搐,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發(fā)出更大的聲音,只有壓抑的、破碎的嗚咽從喉嚨里擠出來,眼淚混著臉上的灰塵,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