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感覺咋樣?”沈夢雨撲到床邊,握住父親的手。他的手還是涼,但比昨晚有了點溫度。
沈軍偉眨了眨眼,嘴唇動了動:“渴……”
旁邊一個圓臉護士趕緊倒了杯溫水,用棉簽沾著潤他的嘴唇:“沈大爺剛醒,還不能多喝水。”這護士胸前別著名牌,寫著“張小梅”,說話帶著點本地口音,尾音有點翹。
沈夢雨注意到,張小梅的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的,隱約能看到藍色的邊角——是規(guī)則里說的藍布。她心里稍微踏實了點,又想起李明亮的話,忍不住問:“張護士,你們護士長是不是姓齊?”
張小梅手一頓,抬頭看她,眼神有點怪:“齊護士長?早退休啦,上禮拜二走的,說是回鄉(xiāng)下看孫子?!彼贿呎f,一邊給沈軍偉掖被角,“昨晚是王護士值夜班,你沒見著?”
沈夢雨的心沉了下去。這么說,昨晚那個“齊亞菲”真的有問題??伤厍暗拿泼髅鲗懼?,說話的語氣也像模像樣,怎么會是假的?
“對了,”張小梅像是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昨晚夜班護士交班時說,307家屬簽了份夜間須知?那東西你還留著不?”
“在……在我包里。”沈夢雨趕緊從隨身的帆布包里翻出那張泛黃的紙。
張小梅接過去看了看,眉頭皺成個疙瘩:“這哪是咱醫(yī)院的東西?格式都不對?!彼钢┪驳暮灻帲澳憧催@紅印泥,咱醫(yī)院用的是藍色印臺。”
沈夢雨湊過去一看,果然,自己簽名旁邊的紅手印顏色發(fā)暗,透著股鐵銹味,和醫(yī)院常用的印泥完全不一樣。
“這誰給你的?”張小梅的臉色嚴(yán)肅起來。
“一個自稱齊亞菲的護士長?!鄙驂粲臧炎蛲淼慕?jīng)過說了一遍,包括那個后巷急診入口,大廳里的老太太,還有樓梯上遇到的光頭男人。
張小梅越聽臉色越白,最后拍了拍她的胳膊:“姑娘,你別怕。咱醫(yī)院老樓是有點邪乎,尤其是后巷那邊,以前是太平間改的,晚上少往那邊去?!彼D了頓,壓低聲音,“那個光頭男人,是不是總拖著腳走路?”
沈夢雨點頭:“是,看著像拖著東西。”
“那是306的王大爺,”張小梅往門口看了看,“他前陣子腦溢血,搶救回來后就有點糊涂,總說自己病房里有‘人’,半夜愛往走廊盡頭跑。醫(yī)生說他是后遺癥,幻覺。”
沈夢雨想起昨晚男人的背影,心里發(fā)毛:“他……他沒什么危險吧?”
“倒沒啥危險,就是嚇人?!睆埿∶钒涯菑堃归g須知折起來塞進自己口袋,“這東西我給你收著,別讓病人看著,晦氣。你先照顧你爸,我去給你媽查查住院記錄,按理說煤氣中毒的病人都該在搶救室,咋會分到309?”
張小梅走后,沈軍偉突然拉了拉沈夢雨的手,眼神緊張:“小雨……別信她?!?/p>
“爸,你說啥?”沈夢雨愣了。
“那個護士……”沈軍偉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見,“她口袋里的藍布……是假的。”
沈夢雨心里咯噔一下:“假的?咋看出來的?”
“真布……有字。”沈軍偉的手指在被單上劃著,“藍布角上……繡著十字?!?/p>
沈夢雨趕緊回想剛才的情景,張小梅的口袋確實露出藍布邊角,但太快了,沒看清有沒有字。難道連這個護士也有問題?
“還有……”沈軍偉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308……鎖是開的。”
沈夢雨猛地抬頭,看向窗外。308的窗戶就在307斜對面,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隱約能看到窗簾上有個破洞,洞口晃過個影子,像是有人在里面動。
她突然想起昨晚門把手上的紅繩,還有母親藍布衫上的“8”字。難道母親真的在308里?
“爸,你別急,我去看看?!鄙驂粲昶鹕硐胪庾摺?/p>
“別去!”沈軍偉突然激動起來,抓著她的手不放,指甲掐進她的肉里,“那屋里……有粥……是你媽熬的……”
沈夢雨的頭皮一陣發(fā)麻。父親怎么總提粥?昨晚大廳里的老太太也抱著粥,窗臺上的保溫桶里也是粥,難道這粥有什么問題?
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一陣腳步聲,很沉,像是穿著雨靴。緊接著,護士站的方向傳來張小梅的尖叫,短促而凄厲,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嘴。
沈夢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去看看,又放不下父親。
“鎖……鑰匙……”沈軍偉突然從枕頭底下摸出個東西,塞到她手里。
是把黃銅鑰匙,上面纏著半截紅繩,和308門把手上的鎖很像。
“308……救你媽……”沈軍偉說完這句話,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沈夢雨握著鑰匙,手直哆嗦。父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308里到底有什么?
走廊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307門口。緊接著,門被敲響了,篤篤篤,節(jié)奏很慢,像是用指甲蓋敲的。
“沈夢雨家屬在嗎?”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帶著點沙啞,“來趟護士站,有點事?!?/p>
沈夢雨沒出聲,透過門縫往外看。門口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對著她,個子很高,白大褂的后襟沾著點深褐色的污漬,和昨晚抬擔(dān)架的醫(yī)生袖口的污漬很像。最讓她心驚的是,男人的口袋是空的,沒有藍布。
規(guī)則第五條:若看到?jīng)]揣藍布的,別跟他走。
“沒人嗎?”男人又敲了敲門,聲音突然變得尖細,“張小梅護士說,307家屬手里有張夜間須知……交出來,就讓你媽回家。”
沈夢雨捂住嘴,不敢喘氣。他果然是沖那張紙來的??蓮埿∶芬呀?jīng)把紙收起來了,他怎么會知道?難道張小梅出事和這個有關(guān)?
門外的男人沒再敲門,腳步聲慢慢往308的方向去了。沈夢雨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咔噠一聲,像是308的鎖被打開了。
緊接著,傳來一陣模糊的說話聲,像是有人在里面爭執(zhí),還有東西摔碎的聲音,像是保溫桶掉在了地上。
沈夢雨再也忍不住了,握緊父親給的鑰匙,輕輕拉開門,往308摸去。
308的門虛掩著,里面黑漆漆的,沒開燈。一股濃烈的煤煙味從里面飄出來,嗆得她眼睛發(fā)酸。她剛想推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冰冷刺骨。
“別進去?!笔菑埿∶返穆曇?,帶著哭腔。
沈夢雨回頭,看到張小梅蹲在走廊拐角,頭發(fā)亂糟糟的,白大褂被扯破了,口袋里的藍布掉在地上。她趕緊撿起藍布,發(fā)現(xiàn)上面果然繡著個小小的紅十字,針腳很密。
“你沒事?”沈夢雨壓低聲音問。
“我剛才去查記錄,發(fā)現(xiàn)309根本沒登記你媽,就想回來告訴你,結(jié)果撞見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沒戴名牌,口袋里也沒藍布……”張小梅的聲音發(fā)顫,“他問我要夜間須知,我說沒有,他就……他就往308去了,還說‘該喂粥了’。”
沈夢雨的心一沉:“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張小梅搖搖頭:“老護士說,308以前是儲藏室,二十年前出過事——有個護工在里面燒煤爐,結(jié)果煤煙中毒死了,就死在里面。后來就一直鎖著,沒人敢用。”
二十年前?煤煙中毒?沈夢雨突然想起母親總說,二十年前她差點在老房子里煤煙中毒,是父親及時把她救出來的。難道這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