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生日宴,父親當(dāng)眾宣布“顧家只有一位公主”。 我卻在父親西裝上聞到陌生香水味,碎紙機(jī)里藏著情婦的B超單。 母親咳著血教導(dǎo)我:“要恨,就恨自己不夠強(qiáng)。” 二十年后,我親手將父親塑造成深情的鰥夫,打造“獨生女繼承”的商業(yè)神話。 葬禮上我別著藏有錄音筆的玫瑰,錄下情婦虛偽的“我愛你”。 當(dāng)三個私生子跳出來爭奪21億信托基金時,我亮出母親生前埋下的殺手锏。 法庭宣判那天,我踩著弟弟的手背微笑:“別弄臟我的鞋?!?/p>
十歲生日宴的喧囂,最終被父親那件深灰色Armani西裝上的一縷異香刺穿。他當(dāng)眾抱起我,在顧家老宅玫瑰園昏黃的暮色里旋轉(zhuǎn),朗聲宣告:“顧家只有一位公主!”賓客的掌聲潮水般涌來,淹沒在馥郁的玫瑰香氣中??晌曳谒珙^,鼻尖緊貼著他的衣領(lǐng),一絲冷冽苦澀的氣息卻像淬毒的針,精準(zhǔn)地扎破了這夢幻的泡泡——不是母親慣用的嬌柔五月玫瑰,是陌生的苦橙葉,混著雪松的凜冽,帶著某種宣告般的侵略性。
那縷異香像冰冷的蛇,纏繞著我的思緒,揮之不去。午夜,萬籟俱寂,我赤著腳溜下床,鬼使神差地順著那微弱氣味的記憶,潛入父親的書房。月光被厚重的絲絨窗簾阻隔,只有碎紙機(jī)電源鍵發(fā)出幽微的綠光。我蹲下身,在那冰冷的金屬出口處,摸索到一小片未被徹底吞噬的紙屑。
指尖觸感粗糙。借著窗外漏進(jìn)的微弱光線,我看清了:一片小小的、模糊的黑白影像碎片,依稀勾勒出某種蜷曲的形狀。翻過來,背面是父親遒勁飛揚的字跡,潦草地寫著一個英文名——Xu Jing。
心跳驟然失序,像一面被瘋狂擂響的鼓,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我飛快地將這片冰冷的罪證塞進(jìn)睡衣口袋,跑回房間,鎖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喘息。目光掃過梳妝臺,落在那只母親送我的、鑲嵌著琺瑯玫瑰的八音盒上。我擰開底座,將那片紙屑深深藏進(jìn)黑暗的縫隙里。小小的音樂盒托在掌心,沉甸甸的,仿佛托著整個搖搖欲墜的世界。原來母親精心編織、父親竭力維護(hù)的這座金碧輝煌的金絲籠,其看似堅固的柵欄,早已被無聲無息的白蟻蛀蝕得千瘡百孔。
母親咳血倒下的那天,是臘月初七。加護(hù)病房里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掩蓋了她身上最后一絲熟悉的玫瑰香。她躺在慘白的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蒼白冰涼的手指顫抖著撫過我的發(fā)頂,聲音氣若游絲:“雪融…如果…如果有一天,爸爸帶回別的弟弟妹妹…不要恨他…”她的目光穿透我,投向虛空,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疲憊,“要恨…就恨自己…不夠強(qiáng)?!?/p>
我用力點頭,喉嚨里堵著滾燙的硬塊,把洶涌的淚水死死咽了回去。恨意,在那個瞬間,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情緒,它有了具體的形態(tài)和重量,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上,冰冷而堅硬。
葬禮肅穆的黑紗尚未摘去,僅僅一個月后,我的初中家長會,父親的位置空著。司機(jī)老周開著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送我,車內(nèi)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斓叫iT口時,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松,終于遲疑地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先生…先生去了溫哥華?!?/p>
我盯著車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哦”了一聲。低頭,拿出手機(jī),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爸爸,我今天鋼琴比賽拿了第一?!秉c擊發(fā)送。幾秒鐘后,手機(jī)屏幕亮起,一個冷冰冰的、系統(tǒng)默認(rèn)的豎起大拇指表情符號跳了出來。再無下文。車窗外,初春的北京灰蒙蒙一片,光禿禿的枝椏刺向同樣灰暗的天空。
十三歲的夏天,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幽的光映著我緊繃的臉。汗水浸濕了額發(fā),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敲下一串串復(fù)雜的指令。父親的助理是個謹(jǐn)慎的人,但防火墻并非無懈可擊。心跳如雷中,我終于成功黑進(jìn)了那個以父親名字命名的郵箱。在一堆枯燥的財務(wù)報告和會議紀(jì)要里,一個名為“R & T 周歲留念”的郵件附件,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底。
點開。照片加載出來:溫哥華燦爛得近乎虛假的陽光下,一個金發(fā)女人笑容明媚,推著一輛高級的雙胞胎嬰兒車。我的父親,穿著休閑的米色亞麻襯衫,彎著腰,無比慈愛地親吻著其中一個嬰兒的額頭。背景是修剪完美的草坪和一棟漂亮的白色洋房。那畫面溫馨得令人作嘔。
打印機(jī)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一張張清晰的罪證被吐出來。我找出母親留下的那個紫檀木雕花首飾盒,里面空空如也,只殘留著幾縷若有似無的玫瑰余香。我把這些滾燙的照片一張張撫平,小心地放進(jìn)去,鎖上小巧的黃銅鎖扣。“咔噠”一聲輕響,仿佛鎖住了自己最后一點天真的溫度。攤開日記本,純白的紙張在臺燈下刺眼。我拿起筆,墨水在筆尖凝聚,最終重重落下,力透紙背: “忍到十八歲。我要讓他們一無所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