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屏幕的光映在宋城的眼鏡片上，他突然停下來，指著屏幕上的一個數(shù)據(jù)：“你看，現(xiàn)在頁面加載速度是 2.3 秒，比之前快了一半，用戶停留時間能長點。以后店鋪有技術(shù)問題，我來解決，你專心選品就好?！?/p>
蘇彩鳳點點頭，沒說話，只是起身去廚房沖了杯熱牛奶，遞到宋城手里。牛奶杯的溫度透過指尖傳過來，宋城愣了一下，抬頭看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謝謝?！?他低聲說。
蘇彩鳳笑了笑，坐在他旁邊，打開自己的舊筆記本電腦，開始整理明天要發(fā)的樣品清單?？蛷d里只剩下鍵盤敲擊聲和牛奶杯偶爾碰撞桌面的輕響，窗外的夜色很濃，可蘇彩鳳覺得，心里好像亮了一盞小燈，沒那么暗了。
宋城改完代碼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他刷新亞馬遜后臺，紅色的警告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整改完成，店鋪正常運營” 的提示。他松了口氣，轉(zhuǎn)頭看見蘇彩鳳靠在椅背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筆，筆記本上寫著 “明天聯(lián)系工廠確認庫存”。
他輕輕把蘇彩鳳手里的筆抽出來，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月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蘇彩鳳的臉上，他突然想起剛結(jié)婚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為了趕外貿(mào)訂單，在電腦前熬到深夜，那時他還笑著說 “以后我養(yǎng)你”。
現(xiàn)在，輪到他來幫她了。
宋城坐在蘇彩鳳旁邊，打開自己的電腦，在搜索欄里輸入 “跨境電商用戶數(shù)據(jù)分析”。他想，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不能再讓她一個人扛著了。電腦屏幕的光里，他的指尖又開始在鍵盤上敲擊，這一次，不再是為了大廠的 KPI，而是為了這個家，為了身邊睡著的這個人。
凌晨三點的鬧鐘沒響，蘇彩鳳是被手機震醒的。
她頭天晚上在餐椅上蜷到后半夜，宋城把她抱回臥室時，她迷迷糊糊攥著沒整理完的樣品清單，連被子都沒蓋好。此刻手機在枕頭邊震動，帶著老式翻蓋機特有的嗡嗡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蘇彩鳳猛地睜開眼，心臟跟著跳得飛快。她怕吵醒身邊的宋城和里屋的孩子，慌忙把手機按滅，指尖觸到屏幕時，還帶著剛睡醒的麻木。屏幕亮起來的瞬間，一行英文訂單提醒跳出來，她的呼吸突然頓住。
“Order Confirmation: $280.00, Shipping Address: Los Angeles, USA.”
蘇彩鳳盯著那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睛發(fā)花。她以為是自己沒睡醒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手指哆嗦著點開亞馬遜后臺 —— 訂單詳情頁上，藍色的 “已付款” 圖標亮得刺眼，買家買了兩套陶瓷餐具，備注里寫著 “For my mom’s birthday”。
280 美元，按今天的匯率算，差不多是 2000 塊。
這個數(shù)字砸在蘇彩鳳心里，比當初知道家里只剩 862 塊時還要讓她發(fā)懵。她想起昨天宋城改完代碼后，兩人坐在客廳里喝牛奶，他說 “總會有第一單的”，那時她還不敢信，只覺得能把店鋪保住就不錯了。
蘇彩鳳的眼淚沒預兆地掉下來，她趕緊用手背擦掉，怕哭出聲?？稍奖镌饺滩蛔?，肩膀輕輕抖著，連帶著枕頭都顫了顫。身邊的宋城被她的動靜弄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骸霸趺戳?？是不是孩子醒了？”
蘇彩鳳沒說話，只是把手機遞到他面前。屏幕光映在宋城臉上，他的眼神從迷茫慢慢變亮，手指伸過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屏幕，好像在確認這不是幻覺。客廳里的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見他指尖的輕微顫抖。
“這是…… 訂單？” 宋城的聲音有點發(fā)緊，他又點開后臺刷新了一遍，確認那行 “已付款” 沒有消失，才轉(zhuǎn)頭看向蘇彩鳳，眼里是她從沒見過的激動，“真的有訂單了？”
蘇彩鳳點點頭，剛想說話，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她沒躲，就坐在那里，看著宋城，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宋城突然伸出手，把她抱進懷里，他的肩膀很寬，帶著點煙草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蘇彩鳳靠在他懷里，能聽見他心跳得飛快，比她的還要急。
“對不起?！?宋城的聲音貼在她耳邊，帶著點哽咽，“以前是我沒用，讓你一個人扛這么多。”
蘇彩鳳搖搖頭，把臉埋在他的襯衫里，襯衫布料磨著她的臉，有點癢?！安皇悄銢]用，” 她的聲音悶悶的，“是我們一起的。”
宋城沒再說話，只是把她抱得更緊了點。臥室里很靜，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蘇彩鳳想起三個月前，宋城剛被裁那幾天，整天悶在陽臺抽煙，連孩子叫他都不怎么應。那時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又慌又疼，卻不知道該怎么幫他。
現(xiàn)在，他終于愿意站起來，和她一起面對了。
天快亮的時候，兩人都沒再睡。宋城打開電腦，把訂單信息導出來，又查了洛杉磯的物流時效，蘇彩鳳則在旁邊找快遞盒，把兩套餐具仔細包好，還在盒子里放了張手寫的英文賀卡，上面寫著 “Hope your mom likes it!”。
“走，我們現(xiàn)在去寄快遞。” 宋城把打印好的面單折起來放進兜里，看著蘇彩鳳手里的快遞盒，眼里帶著笑，“早寄出去，早讓買家收到?！?/p>
蘇彩鳳點點頭，跟著他往外走。出門時，天剛蒙蒙亮，小區(qū)里的路燈還沒滅，空氣里帶著清晨的涼意。兩人并肩走在小路上，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偶爾有早起的老人牽著狗經(jīng)過，打招呼說 “這么早出門啊”，宋城笑著應 “去寄個快遞”，聲音里的輕快，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有。
快遞點還沒正式開門，老板在里面整理包裹，看見他們來，隔著門問 “寄什么？”。宋城把快遞盒遞過去，又跟老板確認了國際物流的注意事項，老板一邊貼面單一邊說 “你們這是做跨境電商??？現(xiàn)在這個不好做，容易卡海關”。
蘇彩鳳的心輕輕揪了一下，剛想多問幾句，宋城卻拍了拍她的手，對老板說 “麻煩您多費心，有問題我們再聯(lián)系”。走出快遞點時，蘇彩鳳忍不住問：“剛才老板說容易卡海關，會不會有問題啊？”
“沒事?！?宋城轉(zhuǎn)頭看她，陽光剛好落在他臉上，驅(qū)散了之前的陰霾，“我查過了，陶瓷餐具不是敏感品，只要包裝好，清關沒問題。就算真有事兒，我們再想辦法，總不能因為怕就不做了。”
蘇彩鳳看著他的眼睛，里面沒有了之前的自卑和消沉，多了點她熟悉的篤定。她想起以前宋城在大廠做項目時，也是這樣，不管遇到什么問題，都能冷靜地想辦法，那時她總說 “我老公最厲害了”。
路過小區(qū)門口的超市時，宋城突然停住腳步，拉著蘇彩鳳走了進去。冷藏柜里，孩子們之前想要的草莓酸奶還放在那里，標價 5 塊 8 一盒。以前宋城沒被裁的時候，每次去超市都會買兩盒，后來日子緊了，就再也沒買過。
“拿四盒吧?！?宋城打開冷藏柜，把酸奶放進購物籃里，又拿了袋孩子們愛吃的餅干，“今天高興，給他們個驚喜。”
蘇彩鳳看著他在收銀臺付錢，手里攥著找回來的零錢，心里暖暖的。收銀臺的阿姨笑著說 “給孩子買的啊？這酸奶可貴了”，宋城笑著說 “孩子喜歡，貴點也值”。
走出超市時，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金色的陽光灑在地上，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蘇彩鳳手里提著酸奶和餅干，宋城走在她旁邊，偶爾會碰一下她的胳膊，好像在確認這不是夢。
“等下午，我再把獨立站的數(shù)據(jù)分析模塊搭起來?！?宋城突然說，“這樣能看到用戶從哪個頁面進來的，以后選品也能更準點?！?/p>
“好。” 蘇彩鳳點點頭，轉(zhuǎn)頭看他，“那你今天別去網(wǎng)吧了，家里電腦也能查資料?！?/p>
宋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不去網(wǎng)吧了?！?/p>
兩人慢慢往家走，路上遇到送孩子去幼兒園的鄰居，蘇彩鳳笑著打招呼，手里的酸奶袋被陽光照得透亮。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還對著違規(guī)警告掉眼淚，現(xiàn)在卻覺得，好像沒什么困難是過不去的。
走到家門口時，蘇彩鳳掏出鑰匙開門，宋城站在她身后，突然說：“老婆，謝謝你?！?/p>
蘇彩鳳回頭看他，他的眼里有光，像星星一樣?！爸x我什么？”
“謝謝你沒放棄我，也沒放棄這個家?！?宋城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落在蘇彩鳳心里，“以后，我們一起加油。”
蘇彩鳳笑著點頭，推開門的瞬間，聽見里屋傳來孩子的笑聲。她提著酸奶和餅干走進屋，宋城跟在她身后，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知道，他們的日子，終于要慢慢好起來了。只是她沒注意到，宋城口袋里的手機，悄悄彈出一條物流貨代的消息：“近期洛杉磯港口擁堵，時效可能延遲 3-5 天”。宋城看了一眼，把消息刪掉了，他不想讓剛看到希望的蘇彩鳳，再為還沒發(fā)生的事?lián)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