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特護病房,只剩下儀器運轉(zhuǎn)的低鳴。安杰坐在珍爾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握著一支舊錄音筆——那是大學時珍爾送他的生日禮物,說是讓他錄下重要的交易靈感。此刻,里面播放著的,是他們當年在金融系辯論賽上的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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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認為,風險控制比收益最大化更重要!就像開車,再快的速度,沒有剎車也是徒勞!”珍爾的聲音清亮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蘇芮博士說,你的腦電波對這段錄音反應最強烈?!卑步芨┥?,將耳朵湊近珍爾的唇邊,仿佛想從她平穩(wěn)的呼吸中捕捉到一絲回應,“你看,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固執(zh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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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里傳來他當年的反駁聲,帶著點少年人的桀驁:“沒有速度,哪來的機會?金融市場不等人,等你踩完剎車,獵物早就跑了!”
“然后呢?”珍爾笑了,“然后像你上次模擬交易那樣,賺了三個點就因為沒止損,最后虧得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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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杰的指尖輕輕撫過珍爾的手背,那里的皮膚因為常年輸液而有些粗糙。他想起辯論賽后,珍爾把這支錄音筆塞給他,說:“錄下來,下次再犯倔,就聽聽自己有多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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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天,我不是想贏辯論?!卑步艿穆曇魤旱煤艿?,像怕驚擾了沉睡的人,“我是想讓你注意到我。你轉(zhuǎn)來我們系三個月,除了小組作業(yè),從沒正眼看過我。我知道你爸是華爾街大佬,我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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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哽咽:“比賽那天,林坤綁架你的時候,我看著監(jiān)控屏幕,腦子里一片空白。我滿腦子都是‘不能輸’,不能輸給那個一直嘲笑我出身的人,不能讓你覺得我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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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想贏了,珍爾?!彼K于說出那句憋了十年的話,眼淚砸在珍爾的手背上,溫熱的,“我以為只要贏了比賽,就能給你最好的生活,就能配得上你……可我忘了,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知道會這樣,我寧愿從來沒碰過金融,寧愿一輩子只是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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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筆還在播放著當年的爭吵,吵到最后,兩人卻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混在一起,像風鈴碰撞的聲音。安杰按下暫停鍵,病房里恢復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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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珍爾的手,將臉頰貼在她的手背上,感受著那微弱的溫度:“對不起。”這三個字,他在心里說了無數(shù)次,卻第一次當著她的面說出口,“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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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樣坐著,說了很久很久,從大學時她偷偷給他帶的早餐,說到他第一次靠操盤賺到錢時想給她買的項鏈,說到他為她設計的那個“永不虧損”的模型——其實是想告訴她,他有能力給她安穩(wěn)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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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他感覺到掌心傳來一絲極輕的觸感,像落葉拂過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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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杰猛地抬起頭,盡管看不見,卻死死盯著珍爾的臉。是她的手指,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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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輕,很短暫,像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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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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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得像要沖出胸腔。他等著,一秒,兩秒,一分鐘……那只手再也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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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杰重新握住她的手,將額頭抵在上面,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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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聽到了?!彼吐曊f,聲音里帶著釋然的笑意,“沒關系,我等你。等你醒過來,再跟我吵一次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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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暈。儀器的低鳴依舊規(guī)律,卻仿佛多了一絲溫柔的節(jié)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