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個月來,許母十分發(fā)愁。
前些年家產(chǎn)被霸占,生活貧寒,沒有人家過來議親,如今漸漸好了,卻耽擱了許傾的年華,讓她蹉跎至今沒有尋到一份姻緣。
如今這光景,來說媒牽線的不是年逾古稀的就是丑陋不堪的,還有讓許傾給人做填房的,瞧著就讓人生氣。
好在她自己并不介懷這些,對姻緣也不甚在意,整日里只忙著食肆的活計。
許母嘆了口氣,心里默默祈禱了一番,求月老能給許傾留一段紅線,尋個尚可的郎君。
她所求也不高,只要年紀(jì)輕些,樣貌過得去就好……
“母親,你想什么呢?”許傾笑吟吟的走過來,挽住她的胳膊,“今日食客真多,湯料都快用盡了,你幫我去鋪?zhàn)永镔I些吧,我還想吃梅子蜜餞,也幫我捎些回來吧。”
“好,”許母捏了捏她的臉,“這么大了,還愛吃些零嘴,我這就去坊市買。”
許母走后,許傾把食肆的桌面擦凈,就進(jìn)了后廚浣洗灶上用具,準(zhǔn)備打烊。
她正認(rèn)真洗著一摞湯碗,聽見外頭有人進(jìn)來,于是探出頭去說道,“客官,今日已經(jīng)……”
看清來人的時候,她手中湯碗“砰”的一聲掉進(jìn)了水盆。
何靂慢慢走進(jìn)食肆,隨手拉開一個板凳坐下,淡然問道,“還有什么吃的?”
“啊……?”
許傾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連呼吸都要凝滯,過了好一陣才理解了他的意思,慌張回道,“素湯面可以嗎?”
“嗯?!?/p>
何靂點(diǎn)點(diǎn)頭。
他比起五年前更添了沉穩(wěn)從容,臉上卻不見風(fēng)霜,氣質(zhì)挺拔像蒼翠松柏,看著她的眼神溫潤平和。
“那我現(xiàn)在給您弄?!痹S傾馬上洗凈了手,重新生火煮湯,慌亂的找出菜蔬來。
她也不知怎的,只覺得一顆心跳的極快,手都拿不住菜刀,急促喘息了好久才勉強(qiáng)平靜下來。
他怎么會來平洲?!
湯面煮好以后,她盛在碗里,小心的端到何靂面前,站在一旁候著。
“坐吧?!焙戊Z說了一句,開始吃湯面。
他看著確實餓了,很快把面吃完,許傾給他遞了巾帕,他伸手接過來,突然問道,“這幾年過得如何?”
“很好的?!痹S傾謹(jǐn)慎回道,“托您照拂,眠食皆安?!?/p>
“嗯?!焙戊Z仔細(xì)看了她一眼,發(fā)覺她比起前幾年來又瘦了許多,手腕都細(xì)細(xì)的。
許傾此時心里只想著孩子。
她只記得兜兜剛出生的樣子,小小的,粉紅色的皮膚。
他現(xiàn)在長的什么樣子?是什么性情?
每天過的舒心嗎?喜歡吃些什么?
何靂發(fā)現(xiàn)許傾蹙著眉在沉思,眼里一層淚光。
她似乎想說什么,又克制著,最終沒有說出口。
他想等她說話,等了片刻,外面隨侍就進(jìn)來催了。
此次平洲之行考評官員,時間頗為緊促,馬上就得回京城,天色將晚,不好再耽擱了。
何靂站了起來,許傾見他要走,終于忍不住說道,“家主,我能不能見一見……”
她觸及他的目光,意識到自己的請求過分冒犯僭越,再也說不下去,快步跑回后廚。
她心中憋悶絞痛,感覺很不舒服,只能彎腰喘氣,竭力克制痛苦的侵蝕。
她真的很想見一見孩子……
淚水掉在地上,一滴一滴的,就像心里流出的血,痛的叫人無法喘息。
她不該掛念這個孩子的。
即使她懷胎十月孕育了他,即使他身體里流著她的血液,也不是她的孩子。
她心里難受極了,跪坐在地上無聲抽泣,哭著哭著,她覺得眼前恍惚,隨后失去了意識,陷入無盡黑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許傾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輛馬車?yán)?,身上還蓋著一層薄毯子。
“你剛才昏過去了。”
何靂見她醒了,放下手中公文。
“我無妨的,多謝……”
許傾覺得好受多了,掀開簾布看了看,發(fā)覺馬車就停在食肆不遠(yuǎn)處,于是把身上毯子拿下來,“我該回去了。”
何靂把毯子重新給她披上,“等下你跟家里交代幾句,同我去京城吧,我?guī)闳ヒ姸刀??!?/p>
“真的嗎?!”許傾的聲音有些顫抖,又問了一次,“真的嗎?”
她把手按在心口,覺得無數(shù)的歡喜和激動都要爆發(fā)出來了,心臟跳動著,喜悅的眼淚也淌出來,叫她又感覺到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