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西北的晨霧還沒散盡,李云龍已經踩著露水登上了陳家莊的烽火臺。
臺下的河灘上,新招募的新兵正圍著篝火啃窩頭,粗布軍裝外扎著的綁腿歪歪扭扭。
然而卻擋不住眼里的光——這些剛放下鋤頭的莊稼漢,胸口都別著塊紅布條,上面用鍋底灰寫著"獨立團"三個字。
"團長,新兵花名冊統(tǒng)計好了。"趙剛的棉鞋在露水地里踩出噗噗聲,手里的簿子上密密麻麻記著名字。
"整整一萬零三十七個,最大的五十六,最小的才十四。"
李云龍的目光掃過人群里那個十四歲的娃子,正踮著腳往老兵手里的步槍上湊,凍裂的手指在槍管上摸來摸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剛參軍時的模樣,握著桿老套筒比現(xiàn)在這娃還緊張。
"把這一萬新兵分下去。"。李云龍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濺在他的破軍靴上。
"原來的五千老兵,一半編進獨立一團,一半編進獨立二團。"
趙剛的筆尖頓在"團長"欄上:"那你帶哪個團?"
"一團跟我走,二團留這兒。"李云龍指著西邊的官道,那里的塵土里還留著楚云飛隊伍的馬蹄印。
"讓孔捷當二團團長,你給他當政委,把根據(jù)地的兵練瓷實了。"
他突然壓低聲音,往烽火臺內側挪了挪——那里的石壁上刻著個不起眼的記號,是系統(tǒng)空間的坐標點。
晨光透過石縫照進來,在記號上投下道金線,像把沒開刃的刀。
"今晚三更,讓各營營長到這兒來。"李云龍的指甲在記號上刮了刮。
"有批'愛國華僑捐的貨'要到,讓他們帶著空馬車來接。"
趙剛的瞳孔縮了縮。
他早猜到那些嶄新的MP40和捷克機槍來路不一般。
卻沒敢問——在這戰(zhàn)火紛飛的年月,能打鬼子的武器,就是最好的道理。
當天下午,獨立團分編的消息像長了翅膀,飛遍了晉西北的溝溝壑壑。
陳家莊的打谷場上豎起了兩塊木牌,左邊寫著"獨立一團",右邊是"獨立二團",孔捷正踮著腳往木牌上釘釘子,粗糲的手掌把鐵錘攥得發(fā)白。
"我說老李,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孔捷的聲音里帶著笑,眼里卻藏著勁。
"二團留根據(jù)地,要是被坂田聯(lián)隊端了老窩,我這張臉往哪兒擱?"
李云龍往他手里塞了個牛皮紙包,里面是十發(fā)嶄新的步槍子彈,銅殼上的"1937"字樣還泛著冷光。
"給你的'壓箱底',今晚還有硬貨。"他往烽火臺的方向努努嘴。
"華僑捐的,比你那歪把子厲害十倍。"
孔捷捏著子彈往石頭上磕了磕,底火的脆響讓他眼睛一亮——這子彈的銅殼比鬼子的三八式厚半分,顯然是正經軍工廠的貨。
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李云龍伏擊日軍運輸隊時,那些憑空冒出來的迫擊炮,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拍了拍李云龍的肩膀:"你小子,總有奇遇。"
三更的梆子聲剛響過,烽火臺周圍突然刮起陣怪風。
風里裹著機油味,還有金屬碰撞的輕響,像有支看不見的車隊正從云端駛過。
李云龍按著腰間的盒子炮,看著石壁上的記號突然亮起淡藍色的光,光里漸漸浮出個輪廓——先是槍管的弧線,再是機槍的散熱孔,最后整箱的武器從光里滾出來,在地上堆成座小山。
"都給老子輕點搬!"李云龍踹了腳正想掀開箱蓋的新兵。
"這玩意兒叫56式沖鋒槍,能連打三十發(fā)子彈,比鬼子的歪把子厲害多了!"
箱子被撬開的瞬間,月光照在槍身上,泛著啞光的黑。
孔捷抓起支掂了掂,槍身比MP40沉些,木質槍托上還帶著淡淡的松香——這哪是什么華僑捐的舊武器,分明是剛出廠的新家伙。
"還有這個。"李云龍指著另一口箱子里的長槍,槍管上的瞄準鏡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98k狙擊步槍,千米外能打穿鬼子的鋼盔,給各村的神槍手配上。"
負責登記的趙剛手都在抖。
他在保定軍校學過軍械,卻從沒見過這種設計精巧的武器。
56式步槍的刺刀能折疊,56式沖鋒槍的彈匣能通用,連手榴彈上都印著看不懂的德文——這些武器堆在一起,像把能劈開黑暗的利刃。
"團長,這...這華僑也太舍得了。"負責運輸?shù)膹埓蟊朊鳰G42重機槍的槍管,那上面的散熱孔密密麻麻,看著就嚇人。
"這機槍要是架在山頭上,能把鬼子掃成篩子!"
"別磨蹭,天亮前必須分完。"李云龍往獨立一團的方向指了指。
"給他們留八成,剩下的給二團。"他突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張紙遞給趙剛。
"給總部發(fā)報,就說收到愛國華僑援助的武器一批,清單照著這個填。"
紙上的字跡是他仿著華僑商會的口氣寫的,把56式步槍寫成"德制改進型步槍",把MG42重機槍說成"瑞士產防空機槍"。
趙剛看著清單上"為減少犧牲,特捐利器"的字樣。
突然覺得這借口雖然荒唐,卻藏著李云龍最實在的心思——打鬼子,就得有硬家伙。
分武器的場面一直鬧到天亮。
獨立一團的戰(zhàn)士背著新槍往河灘集結時,槍身的黑在朝陽下泛著光,像條移動的鐵流。
李云龍站在高坡上,看著戰(zhàn)士們正在試射98k狙擊步槍,子彈擊穿百米外的陶罐時,碎片濺起的塵土讓他想起楚云飛說的話——晉西北的水,確實深,但他偏要攪起浪來。
就在這時,通信兵騎著快馬闖進來,馬背上的電報在晨風里飄:"急電!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委員長令獨立團即刻開拔,馳援上海!"
李云龍展開電報時,指尖在"委員長令"四個字上頓了頓;趙剛湊過來看,發(fā)現(xiàn)電報末尾還有一行小字:"允獨立團擴編為旅,番號暫定為八路軍獨立旅。"
"這是把咱當救火隊了。"孔捷的眉頭擰成個疙瘩。
"淞滬那邊是平原戰(zhàn)場,咱的游擊戰(zhàn)不好打。"
李云龍把電報往篝火里一扔,火星子卷著紙灰飛起來:"管他什么戰(zhàn)場,能打鬼子就行。"
他往獨立一團的隊伍里喊,"張大彪!帶一營先去檢修卡車,咱明兒一早就出發(fā)!"
出發(fā)前的夜里,獨立團的駐地燈火通明;戰(zhàn)士們正往卡車上裝武器,56式步槍和迫擊炮被帆布蓋著,只露出黑漆漆的槍管。
李云龍站在卡車旁,看著孔捷把最后一箱手榴彈搬上二團的馬車,突然把他拉到一邊:"根據(jù)地就交給你了,給我盯緊坂田聯(lián)隊,別讓他們抄了后路。"
"放心去吧。"孔捷往他手里塞了袋炒黃豆。
"等你從上?;貋?,我給你留著晉西北的好酒。"
第二天清晨,陳家莊的村口擠滿了人;桃花溝的女子隊來送行了,李秀蓮把雙納好的布鞋塞給李云龍,鞋底里納著層鋼板——這是她聽老兵說的,能擋子彈。
王根生帶著民兵隊站在路邊,手里的56式步槍擦得锃亮,槍托上還纏著紅布條。
"都給老子好好練!"李云龍?zhí)峡ㄜ嚂r,嗓門震得樹梢落葉子。
"等老子從上?;貋?,要看見二團擴成兩個團!"
卡車隊駛離根據(jù)地時,太陽剛翻過太行山。
李云龍掀開帆布一角,看著車斗里的戰(zhàn)士們正擺弄新武器。
神槍手王二喜抱著98k狙擊步槍,正對著遠處的山頭瞄準。
機槍手馬鐵柱在給MG42重機槍上油,手指在散熱孔上數(shù)著玩。
連最膽小的通信兵都敢試著扣動56式沖鋒槍的扳機,空槍的撞針聲在山谷里回蕩。
車隊行到黃河邊時,遇上了楚云飛的358團。
楚云飛騎著白馬立在渡口,看著獨立團的卡車過浮橋。
車斗里露出的槍管讓他瞳孔一縮——那些武器的樣式他在德國軍校見過,分明是最新型的裝備,哪是什么華僑捐的舊物?
"李團長這趟去上海,怕是要給鬼子來個狠的。"楚云飛的副官望著遠去的卡車隊。
"咱們要不要也請戰(zhàn)?"
楚云飛勒轉馬頭,馬鞭往空中一抽:"不急,等他在淞滬撕開個口子,咱們再從晉西北策應。"
他望著黃河對岸的朝陽,突然笑了,"這李云龍,怕是要在上海灘給咱們八路軍長臉了。"
卡車隊過了黃河,鐵軌上的悶罐火車已經在等。
戰(zhàn)士們扛著武器往車廂里鉆時,李云龍聽見有人在念報紙——上面印著淞滬會戰(zhàn)的消息,日軍已經在吳淞口登陸,國民黨軍隊正節(jié)節(jié)抵抗。
"都給老子聽好了!"李云龍站在火車頂,扯開嗓子喊。
"到了上海,給我記住三件事:第一,保住小命;第二,多殺鬼子;第三,讓那些看不起咱八路軍的人瞧瞧,晉西北出來的兵,個個是好漢!"
火車鳴笛開動時,李云龍摸出那支楚云飛送的毛瑟手槍,往槍膛里壓了發(fā)子彈。
車窗外,華北的平原在后退,江南的水網在逼近,他知道,一場比晉西北更殘酷的戰(zhàn)斗在等著他們。
但此刻車廂里的武器在震動,戰(zhàn)士們的心跳在共鳴,像股奔涌的鐵流,要去淞滬的戰(zhàn)場上,撞開一條通往勝利的血路。
夜色降臨時,火車鉆進了隧道。
黑暗里,李云龍聽見有新兵在哼晉西北的小調。
哼著哼著就變成了口號:"如果祖國遭到了侵犯,熱血男兒當自強,打倒小日本!"。
喊聲在隧道里回蕩,震得鐵軌都在顫,像整個民族的怒火,正順著這列火車,涌向烽火連天的淞滬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