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西村的老人們常說,鹽河的水是咸的,淚也是咸的。那個早些年呼天搶地“名字好,
被哥哥搶了;媳婦漂亮,被弟弟搶了”,總也“想不通”的“老不通”,
在歲月里漸漸風(fēng)干成村頭一截沉默的枯樹樁。海大佐——這幾乎被泥土徹底掩埋的本名,
連同祖輩海尚書遙遠(yuǎn)縹緲的榮光,一同沉入了鹽河渾濁的河底。他佝僂的身影在村巷里挪動,
像一片永遠(yuǎn)無法舒展的落葉,身后只拖曳著“老不通”這三個字刻下的深深轍痕,
碾過鹽西村浮著薄霜的清晨與沉寂的黃昏,碾過鹽西村“崇文尚儒”最后一點殘存的體面。
好心人撮合下,他與一個逃荒至此、眼神怯懦的女人成了家。她像一片無根的浮萍,
依附著他這截枯木。1960年,饑餓如影隨形的年份,
女人竟掙扎著為他誕下一個瘦弱的男嬰。望著襁褓中細(xì)若游絲的生命,
海大佐布滿溝壑的臉上難得地裂開一絲縫隙,仿佛有微弱的光透進(jìn)來。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
輕輕觸碰嬰兒皺縮的小臉,聲音干澀地對女人說:“名字……不能取好。太好了,守不住,
招人眼,招人搶?!迸颂撊醯攸c頭,氣若游絲:“都聽你的?!庇谑?,“海阿狗”這名字,
便像一道卑微的護(hù)身符,烙印在這個鹽堿地上降生的孩子身上。仿佛名字賤了,命就能硬些,
就能像野草一樣,在這片吝嗇的土地上扎下根去。阿狗便在鹽堿與饑餓交織的底色里抽條。
他瘦得像一根被風(fēng)刮得歪斜的蘆葦桿,小小的腦袋頂著稀疏發(fā)黃的頭發(fā),眼窩深陷,
顯得那雙眼睛格外大,也格外空茫。村里的孩子像一群精力過剩的野雀,
總能精準(zhǔn)地啄食最弱小的同類。每當(dāng)阿狗背著破布縫的書包,
怯生生地走在通往村小學(xué)那泥濘的土路上,“青蛙兒子!老不通家的青蛙兒子!
”的哄笑與追逐便如影隨形。石子、土塊,甚至帶著泥污的牛糞,
常常毫無預(yù)兆地砸在他單薄的脊背上。他從不哭喊,只是把頭埋得更低,把身體縮得更緊,
加快腳步,只想逃進(jìn)那同樣破敗卻暫時安全的教室角落。然而,教室里也并不全然是庇護(hù)所。
“青蛙兒子”的低語如同蚊蚋,揮之不去。他坐在最后排,把頭深深埋進(jìn)課本,
那薄薄的紙張,是他唯一能豎起的、脆弱的盾牌。書本上的字,
有時會被無聲滴落的淚水暈開一小片模糊的墨跡。十六歲那年春天,鹽河的水位漲得很高,
渾濁的河水拍打著岸邊泛白的堿土。一個走村串戶的賣藝人像一陣奇異的風(fēng),刮進(jìn)了鹽西村。
他在村西頭那棵虬枝盤曲的老槐樹下拉開場子,一塊褪色的紅布鋪開,
幾件簡單而神秘的道具便成了他全部的世界。他穿著洗得發(fā)白卻整潔的對襟褂子,
手指細(xì)長靈活,一枚銅錢在他指間倏忽出現(xiàn)又倏忽消失,
一方紅綢帕子能憑空變出一只撲棱棱的白鴿,
空的陶碗在他一聲輕喝下竟汩汩涌出清亮的酒水……這被村里人嗤之為“遮眼法”的玩意兒,
卻像一道強(qiáng)光,瞬間刺穿了阿狗灰蒙蒙的世界。他擠在人群最前面,
那雙平日里空洞的大眼睛,此刻燃燒著從未有過的、近乎灼熱的亮光,
死死追隨著藝人翻飛的雙手。每一次“奇跡”的誕生,都讓他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
仿佛有電流穿過。藝人收拾行囊準(zhǔn)備離開的那個薄暮,阿狗像一道影子,
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老槐樹的陰影沉重地壓在他肩上。藝人回頭,
看到少年眼中那不顧一切的、近乎孤注一擲的火焰,微微怔了一下。
“師傅……”阿狗的聲音嘶啞干澀,像砂紙摩擦,“我……我能跟你走嗎?
學(xué)這個……遮眼法?”藝人沉默地看了他許久,目光掃過他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衣褲,
掃過他因長期營養(yǎng)不良而顯得過分突出的顴骨,最終落在他那雙執(zhí)拗得驚人的眼睛上。
藝人什么也沒問,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把肩上一個裝道具的粗布袋遞了過去:“拿著?!卑⒐方舆^袋子,
那粗糙的麻布紋理硌著他的手心,卻帶來一種奇異的、近乎疼痛的踏實感。
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村子,看一眼那個低矮破敗、被稱作“家”的泥草屋,
只是用盡全身力氣,把那個粗布袋緊緊抱在懷里,仿佛抱住了逃離這窒息命運的船票。
他邁開步子,緊緊跟在藝人身后,身影迅速融入了暮色四合的原野,
像一滴水消失在鹽河渾濁的波濤里。從此,鹽西村少了一個沉默寡言的“青蛙兒子”,
世間多了一個顛沛流離的學(xué)徒。消息如同鹽堿地里的鹽粒,又咸又澀地在村里傳開?!昂?,
聽說了嗎?老不通家那豆芽菜,跟那江湖騙子跑了!”“嘖嘖,跟著騙子能學(xué)啥好?
可不就是學(xué)騙嘛!以后也是個小騙子!” “老海家真是……祖墳冒的不是青煙,是黑煙嘍!
”這些議論,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海大佐本就佝僂的脊背。
當(dāng)好事者帶著毫不掩飾的窺探和嘲弄問他:“老不通,你家阿狗呢?跟著那騙子學(xué)得咋樣了?
騙著錢沒有?”海大佐那張“倭瓜臉”上的溝壑會更深地扭結(jié)在一起。他渾濁的眼睛低垂著,
盯著自己沾滿泥巴的破布鞋尖,嘴唇嚅動幾下,
含混不清的音節(jié):“來信了……說……跟著師傅……學(xué)著呢……”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fēng)吹散。
后來,再有人問起,他索性緊閉嘴唇,像一塊被風(fēng)雨侵蝕得麻木的石頭,
任憑那些或好奇或嘲諷的目光在身上刮過,再不留一絲痕跡。他知道,每一次回應(yīng),
都等于把兒子和自己重新推上那無形的羞辱臺。阿狗偶爾會寄來薄薄的信箋,
夾帶著幾張被汗水浸得微潮的零碎票子。海大佐總是默默地收好,不聲張,不解釋。
那幾張小小的鈔票,像幾片薄薄的樹葉,覆蓋在父子間沉默的傷痕上,聊勝于無。
時間如同鹽河的水,裹挾著泥沙和浮沫,不急不緩地流淌。鹽西村的日子,
也在貧窮的底色上,艱難地涂抹著一些變化的色彩。上世紀(jì)九十年代的春風(fēng),
終于也吹拂到了這蘇北平原的腹地。低矮的泥草房頂,
如雨后春筍般豎起了密密麻麻的電視天線,一根根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像無數(shù)渴望觸摸外界的手臂。閃爍的熒屏成為村民們窺探外面世界的一扇窗,
帶來了新奇、喧鬧和一點點模糊的希望。1990年除夕,家家戶戶的窗欞透出暖黃的燈光,
空氣中彌漫著炸肉圓和蒸年糕的香氣。電視里播放著熱鬧非凡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歌舞升平,
流光溢彩。突然,一個眼尖的年輕人指著電視屏幕,聲音因驚愕而拔高:“哎!你們快看!
那……那個變魔術(shù)的,像不像……像不像老不通家那個阿狗?!”畫面里,舞臺璀璨奪目。
一個身形挺拔、穿著考究黑色禮服的男人正從容表演。他眉眼間的輪廓,
依稀還有當(dāng)年那個瘦弱少年的影子,只是那份畏縮和怯懦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全場的自信與優(yōu)雅。他手指翻飛間,白鴿振翅,彩綢漫天,
奇幻的場景引得臺下觀眾陣陣驚呼。“噗——”旁邊立刻有人嗤笑出聲,“別瞎扯了!
就那個‘青蛙兒子’?他要是能上這大臺面,我名字倒過來寫!頂多就是長得有點像罷了!
”“就是就是,阿狗要有這本事,阿毛早就當(dāng)上省長了!
”哄笑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彌漫開來,淹沒了最初那點微弱的驚疑。然而,這短暫的哄笑,
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鹽西村死水般的記憶里激起了小小的漣漪。
人們開始有意無意地留意電視里那個魔術(shù)師的身影。消息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省臺的文藝晚會,
市里的慶典活動,甚至……有傳言說南方的報紙登了他的大幅照片,
稱他是“魔術(shù)奇才”“新銳藝術(shù)家”。海大佐的變化是悄然無聲卻又實實在在的。
他那幾十年如一日彎折的腰桿,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挺直了那么一點點。
那張被苦難刻滿溝壑的“倭瓜臉”上,死水般的沉寂開始松動,
偶爾會掠過一絲極淡、極難捕捉的光亮。當(dāng)有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村民再次試探著問起阿狗,
海大佐不再像過去那樣沉默或含糊。他停下手中的活計,抬起渾濁卻異常清明的眼睛,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沉甸甸的篤定:“電視上那個,就是我兒子阿狗。
年前來信說了,要上這個大晚會?!彼D了頓,目光投向鄰居家新蓋的磚瓦房,“不信?
去問海東家的小子,信是他念給我聽的?!蹦钦Z氣,不再是逆來順受的辯解,
而是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村民們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那電視屏幕上光芒四射的魔術(shù)師,與記憶中那個瑟縮的“青蛙兒子”,
兩個截然不同的影像在腦海中激烈碰撞,一時竟無法重合。鹽西村的上空,
第一次因為“老不通”家的事,籠罩上一層奇異的、難以言說的沉默。
懷疑的堅冰并未完全消融,但冰面之下,已有暗流悄然涌動。新千年的曙光,
以不可阻擋之勢,照亮了華夏大地,也終于穿透了鹽西村厚重的歷史塵埃。
2000年的元旦,一個消息如同平地驚雷,徹底炸響了沉寂的村莊:海阿狗要回來了!
那天的陽光格外慷慨,灑在冬日略顯蕭索的田野上。幾輛锃亮漆黑、線條流暢的小轎車,
碾過鹽西村坑洼積水的泥土路,緩緩?fù)T诹舜鍠|頭。車門打開,
先下來幾個穿著筆挺西裝的年輕人,動作利落,神情恭敬。最后,
一個穿著質(zhì)地精良米白色風(fēng)衣、身姿挺拔的男人從容步出。他戴著墨鏡,面容清癯,
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正是電視里那個光芒四射的魔術(shù)師,
鹽西村記憶中那個瘦弱的“阿狗”。然而,此刻站在鄉(xiāng)親們面前的,
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青蛙兒子”。他是海阿狗,一個有尊嚴(yán)的人,
更是聲名赫赫的人民藝術(shù)家,
是南方那座繁華都市里ago藝術(shù)傳媒集團(tuán)的掌舵人——“阿總”。
村民們早已聞訊聚集在路旁,人頭攢動。那些曾經(jīng)扔過土塊的孩子,
如今已是拖家?guī)Э诘闹心隄h子;那些背后嚼過舌根的老婦,臉上堆滿了近乎諂媚的笑容。
孩子們則睜大了好奇的眼睛,看著這從未見過的排場?!鞍⒖?!阿總回來了!”“哎呀,
阿總真是大變樣了!出息大發(fā)了!”“我就說嘛,阿狗這孩子打小看著就不一般!
”各種夸張的贊譽和熱情的招呼聲浪般涌來,瞬間將阿狗包圍。他摘下墨鏡,
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些曾帶給他無盡屈辱的容顏,
此刻無不洋溢著近乎灼熱的熱情。他微笑著,得體地一一回應(yīng)著“阿總”的稱呼,
與伸過來的粗糙大手相握。這翻天覆地的態(tài)度轉(zhuǎn)換,濃烈得如同劣質(zhì)香水的味道,
他心底一片澄澈的明鏡,映照出這世情冷暖最真實的底色,卻并不點破。
他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急切地搜尋著。終于,在人群外圍,
他看到了那個身影——父親海大佐。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fā)白、打著深色補丁的舊棉襖,
背似乎比記憶中又駝了幾分,像一張被歲月拉得太滿又失了韌性的弓。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渾濁的眼睛努力地睜大,定定地望著被眾人簇?fù)淼膬鹤?,臉上沒有狂喜,
只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巨大的茫然,
仿佛無法理解眼前這喧鬧的場景與他那卑微的兒子之間有何關(guān)聯(lián)。阿狗分開人群,
快步走過去。他伸出手,想要攙扶父親。海大佐卻下意識地微微縮了一下,
布滿老繭和裂口的手局促地在舊棉襖上蹭了蹭,
仿佛怕自己身上的泥土玷污了兒子光鮮的衣著。這個微小的動作,像一根無形的針,
輕輕刺了阿狗一下。他心頭一酸,不再猶豫,堅定地握住了父親那只粗糙、冰冷的手?!鞍?,
我回來了?!彼穆曇舨桓?,卻異常清晰。海大佐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起來,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只是反手緊緊攥住了兒子的手,
力道大得驚人,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阿狗家那幾間在風(fēng)雨中飄搖了幾十年的低矮泥草屋,早已不見蹤影。原地矗立起的,
是一棟在鹽西村堪稱宏偉的三層小洋樓。雪白的瓷磚墻面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
寬大的落地玻璃窗通透明亮,紅色的琉璃瓦屋頂顯得氣派非凡。這棟樓,
如同一個沉默而驕傲的宣言,矗立在鹽西村低矮的屋舍之間,成為無可爭議的新地標(biāo)。
村民們圍著這棟洋樓嘖嘖稱奇,艷羨的目光幾乎要在墻面上燒出洞來。
阿狗沒有過多流連于這物質(zhì)的象征,他的心思早已飛向了更廣闊的地方。他深知,一棟樓,
改變不了一個村莊的命運。幾天后,阿總在嶄新洋樓那寬敞明亮的客廳里,
鄭重其事地召集了村委會全體成員和幾位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不再是舞臺上那個揮灑魔幻的藝術(shù)家,此刻的他,神情專注而沉穩(wěn),
眉宇間凝聚著一個企業(yè)家的魄力與決斷?!案魑皇宀甯刹總?,”阿總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我離家二十多年,在外頭算是闖出一點名堂??蛇@心里頭,
鹽河的水聲,從來就沒斷過。鹽西村是我的根,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
看著村里還是這條晴天一身土、雨天兩腳泥的爛路,
看著鄉(xiāng)親們挑著水桶去河邊、去老井打那泛著堿花的水,
看著娃娃們擠在漏風(fēng)的教室里念書……我這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張布滿風(fēng)霜的臉,真誠而懇切。他拿起一份裝幀精美的計劃書,
輕輕放在擦拭得一塵不染的茶幾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是我對這片土地的回報。
我們ago集團(tuán),計劃在明年開春,投資三千萬,為鹽西村做幾件實實在在的事。
”他頓了頓,清晰地報出每一項規(guī)劃:“第一,修一條雙向兩車道的瀝青路,從咱們村口,
直通縣城!讓鄉(xiāng)親們出門不再難,讓咱們的糧食、蔬菜,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運出去,賣個好價錢!
”“第二,建一座現(xiàn)代化的自來水廠!鋪設(shè)管道到每家每戶!讓大家擰開水龍頭,
就能喝上干凈、放心的甜水!徹底告別那苦咸的河水和堿井水!”“第三,重建鹽西村小學(xué)!
不是修補,是推倒重建!按照城里重點小學(xué)的標(biāo)準(zhǔn)建!要有明亮的教室,安全的操場,
先進(jìn)的電教設(shè)備!讓咱們的孩子,在家門口就能享受到好的教育!”“第四,鋪設(shè)光纖網(wǎng)絡(luò),
把高速互聯(lián)網(wǎng)拉進(jìn)鹽西村!讓娃娃們能跟上時代,通過網(wǎng)絡(luò)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讓在外打工的年輕人能隨時跟家里聯(lián)絡(luò)!”每一項計劃,都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水面,
在與會者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三千萬!
這個天文數(shù)字讓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的村干部與村民代表們幾乎窒息,他們激動得語無倫次,
只會反復(fù)念叨:“好!好哇!阿總……這……這真是天大的好事!積大德了!
”“阿總”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叔伯們先別忙著夸我。這錢,不是白給的,
是我們集團(tuán)實實在在的投資。我也不是來做慈善的?!彼恼Z氣變得嚴(yán)肅而務(wù)實,
“項目啟動前,我們需要簽訂正式的協(xié)議。
ago集團(tuán)會派出專業(yè)團(tuán)隊負(fù)責(zé)工程的設(shè)計、招標(biāo)和核心監(jiān)管,確保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確保工程質(zhì)量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同時,也需要村委會全力配合,協(xié)調(diào)用地、動員鄉(xiāng)親,
監(jiān)督本地工人的施工安全。我們共同努力,把這幾件造福子孫的大事,真正辦好、辦實!
”他隨即請出了隨行而來的助理和幾位專業(yè)工程師,當(dāng)場展示了初步的設(shè)計圖紙和規(guī)劃方案。
那些清晰的線條、精確的數(shù)據(jù)、現(xiàn)代化的效果圖,對鹽西村的人來說,
無異于另一個世界的圖景。會議室里充滿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工程師們專業(yè)術(shù)語的講解聲,
以及村干部們壓抑不住的驚嘆和提問聲。氣氛由最初的震驚和狂喜,
逐漸轉(zhuǎn)向一種充滿干勁的、腳踏實地的熱烈討論。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
瞬間飛遍了鹽西村的每一個角落。整個村莊沸騰了!人們奔走相告,
臉上洋溢著多年未見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紅光。老人們拄著拐杖聚在向陽的墻根下,
一遍遍復(fù)述著“瀝青路”“自來水”“ 光纖網(wǎng)絡(luò)”“新學(xué)?!边@些充滿魔力的詞匯,
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希冀的淚光。婦女們在水井邊、灶臺旁熱烈地議論著,
憧憬著未來擰開水龍頭就有清水的日子。孩子們則對新學(xué)校充滿了無限向往,
在村巷里追逐嬉鬧,喊著“要上大樓房念書嘍!”“開在外地的花兒,香回鹽西村里來了!
”人們由衷地贊嘆?!鞍⒖偸钦媪夹陌?!自己富貴了,一點沒忘本!沒忘了這窮窩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