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穿過實驗樓的玻璃幕墻，在“數(shù)字詩集”項目成果展的展廳里投下大片金色光斑。蘇念站在展臺前，看著屏幕上流動的詩句——那些曾經(jīng)在深夜機房里反復(fù)調(diào)試的粒子特效，此刻正隨著觀眾的觸摸綻放出不同的光影，像無數(shù)個小太陽在黑暗里次第亮起。
“真漂亮?！币粋€戴眼鏡的女生忍不住感嘆，“這才是科技與人文的完美結(jié)合吧？”
蘇念笑著點頭，心里卻像揣了只小兔子，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今天不僅是項目成果展，也是陸星延承諾要“正式感謝”她的日子——自從父親手術(shù)成功后，她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單獨跟他說聲謝謝，更沒勇氣提還錢的事。
“在想什么？”陸星延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帶著點熟悉的薄荷味。他穿著干凈的白襯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拿著閉幕式要用的演講稿，眼神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沒、沒什么?！碧K念的臉?biāo)查g紅了，慌忙指了指屏幕，“好多人喜歡我們的項目?！?/p>
“主要是你的詩選得好?！标懶茄涌粗聊簧稀懊娉蠛?，春暖花開”的動態(tài)效果，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比我寫過的任何代碼都動人?！?/p>
蘇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剛想再說點什么，項目組的老師就走了過來：“星延，蘇念，閉幕式快開始了，準(zhǔn)備一下?！?/p>
“好?！眱扇水惪谕暤鼗卮?，說完又同時愣住，相視而笑的瞬間，空氣里仿佛有粉色的泡泡在炸開。
閉幕式設(shè)在展廳中央的小舞臺上，臺下坐滿了師生和媒體記者。蘇念坐在第一排，看著陸星延站在臺上調(diào)試設(shè)備，白襯衫的背影在聚光燈下顯得格外挺拔。他低頭看屏幕時，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緊抿的唇，像幅安靜的素描。
“接下來，我們要展示的是‘?dāng)?shù)字詩集’的隱藏彩蛋——由文學(xué)系蘇念同學(xué)創(chuàng)作的藏頭詩，將由計算機系陸星延同學(xué)現(xiàn)場朗讀?！敝鞒秩说穆曇敉高^音響傳來，帶著點俏皮的笑意。
蘇念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首藏頭詩是她昨天熬夜寫的，藏在項目的最終版本里，本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老師會安排現(xiàn)場朗讀。她攥著裙擺的手指微微發(fā)抖，目光緊緊盯著陸星延——他正低頭看著屏幕，似乎還沒發(fā)現(xiàn)詩里的秘密。
聚光燈打在屏幕上，詩句一行行浮現(xiàn)：
陸 地與星辰交匯的夜晚
星 子落在你寫代碼的指尖
延 綿的雨絲織成詩的韻腳
，
我 在圖書館的風(fēng)里聽見
喜 悅像粒子般輕輕炸裂
歡 愉是無法編譯的瞬間
你 眸中的光比算法更耀眼
每句首字連起來，正是“陸星延，我喜歡你”。
臺下響起低低的驚嘆聲，有人已經(jīng)看出了端倪，開始小聲起哄。蘇念的臉燙得能煎雞蛋，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卻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陸星延——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連握著鼠標(biāo)的手都在微微發(fā)抖。
原來他看到了。
陸星延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地落在蘇念臉上。他的眼神很亮，像落滿了星星，里面有驚訝，有慌亂，還有一種蘇念看不懂的、卻讓她心跳加速的情緒。
他拿起話筒，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似乎準(zhǔn)備開口。
就在這時，他放在鍵盤旁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屏幕上彈出一條微信消息預(yù)覽，發(fā)信人是“周月”：
“哥，我下周帶男朋友回家見爸媽，記得跟姑姑說一聲～”
臺下的起哄聲瞬間變大了，有人開始喊：“陸大神要官宣了嗎？”“是不是要跟蘇念同學(xué)表白??？”
蘇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指緊緊攥著裙擺，指節(jié)泛白。她看著陸星延，看著他眼里的光，覺得空氣都快要凝固了。
陸星延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重新落在蘇念臉上。他的嘴唇動了動，握著麥克風(fēng)的手輕輕發(fā)抖，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聚光燈下，他的側(cè)臉線條格外清晰，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帶著種讓人屏息的緊張。
“這首詩……”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傳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寫得很好?！?/p>
臺下的起哄聲更響了。
陸星延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可最終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句話：“這個項目能成功，最要感謝的是蘇念同學(xué)的付出。她對詩歌的理解，讓冰冷的代碼有了溫度?！?/p>
沒有預(yù)想中的回應(yīng)，沒有直白的告白，只有一句客氣又官方的感謝。
蘇念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間沉到了谷底。她看著陸星延放下麥克風(fēng)，轉(zhuǎn)身走向后臺，背影挺得筆直，卻透著種說不出的落寞。剛才那瞬間的對視，難道只是她的錯覺？
閉幕式結(jié)束后，展廳里的人漸漸散去。蘇念坐在原位，看著屏幕上還在循環(huán)播放的詩句，眼眶突然有點發(fā)熱。林薇薇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別難過，陸星延肯定是不好意思，那么多人看著呢?！?/p>
“也許吧?！碧K念勉強笑了笑，心里卻像被掏空了一塊。
她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卻在展臺角落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陸星延背對著她，站在屏幕前，手里緊緊攥著什么東西，肩膀微微發(fā)抖。
蘇念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學(xué)長，你……”
陸星延猛地轉(zhuǎn)過身，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他慌忙把手里的東西往口袋里塞，卻還是被蘇念看見了——是一張折得很皺的紙條，上面用黑色水筆寫著三個字：“我也是?！?/p>
字跡鋒利又倉促，像是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寫的。
蘇念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陸星延的耳尖紅得像要滴血，他避開她的目光，聲音低得像蚊子叫：“我還有事，先走了?！?/p>
他轉(zhuǎn)身就往展廳外跑，白襯衫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像個落荒而逃的孩子。
蘇念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門口，手里仿佛還殘留著他剛才看她時的目光。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銀行卡，想起他熬夜接兼職的樣子，想起他在醫(yī)院走廊默默陪伴的夜晚，想起他在機房幫她調(diào)試代碼的專注……那些細(xì)碎的溫柔，難道都是真的？
那他為什么不說出口？
是因為周月的消息嗎？還是因為他根本就沒勇氣？
夕陽透過玻璃幕墻照進來，把屏幕上的詩句染成了金色。蘇念看著“我喜歡你”四個字，突然覺得，這個秋天好像變得格外漫長，又格外讓人捉摸不透。
而她不知道的是，展廳外的走廊里，陸星延靠在墻上，手緊緊攥著口袋里的紙條，指節(jié)泛白。剛才在臺上，他不是不想說，只是周月的消息突然彈出來，臺下的起哄聲又那么大，他怕唐突了她，怕給她造成困擾。
他想找個單獨的機會，認(rèn)真地告訴她“我也是”，告訴她從圖書館初遇時就開始的心動。
可現(xiàn)在，他好像搞砸了。
秋風(fēng)穿過走廊，帶著展廳里飄來的油墨香，像個沒說出口的秘密，輕輕落在了他的白襯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