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安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干咳一聲:“孩他娘,你先松開硯秋,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劉氏猛地打斷他,把沈硯秋護在身后,像只護崽的母獸,“他臉上這傷是石頭刻的?還是自己長出來的?怎么?你們父子仨想一起瞞我,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fù)?!”
她越說越氣,抓起石桌上的空碗就扔了出去。
粗瓷碗“哐當(dāng)”一聲砸在沈從安腳邊的青石板上,碎成幾片,濺起的瓷屑差點刮到沈硯禮的腳踝。
沈硯禮嚇得“嘶”了一聲,往后縮了縮脖子。
沈從安的眉頭猛地皺起,卻沒敢出聲,只看著地上的碎瓷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沈硯山下意識把弟弟往身后拉了拉,黝黑的臉上滿是無措,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劉氏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指著他們的手還在發(fā)抖:“你們一個個的,好樣的!沈從安!今天你要是不說清楚,這日子沒法過了!”
“娘!您消消氣,這事……”沈硯山梗著脖子擋在前面,黝黑的臉漲得通紅,卻被劉氏狠狠一瞪,后半句卡在喉嚨里。
劉氏繞過他,目光像刀子似的扎在沈從安身上:“你讓開!我倒要聽你爹說!”
沈從安看著地上摔碎的碗片,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終于咬著牙開口:“是……是我打的?!?/p>
這話一出,院子里瞬間安靜得只剩下蟬鳴。沈硯山和沈守義都愣住了。
劉氏的身子晃了晃,眼淚掉得更兇了,順著臉頰砸在沈硯秋的衣襟上,聲音卻冷得像冰:“我就知道!沈從安,你好狠的心!他是你兒子!”
她指著沈從安的鼻子,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的委屈和心疼:“你小時候氣極了打他手心,我沒攔著,知道你是盼他學(xué)好!可現(xiàn)在呢?他多大了?你下這么重的手,打得他現(xiàn)在連話都不敢大聲說,晚上要是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咋辦?”
“就算他有錯,你不能好好教嗎?非要打得青一塊紫一塊才甘心?”她抬手抹了把淚,指尖都在發(fā)抖,“我昨晚特意給他蒸了愛吃的糖糕,想著他回來能歡歡喜喜咬兩口,結(jié)果呢?你看看他這蔫蔫的樣子,臉腫成這樣,連笑都不敢笑,你當(dāng)?shù)木筒恍奶郏俊?/p>
“他身子骨本就弱,前些天剛發(fā)過熱,你不心疼他的身子,反倒往死里打!”劉氏越說越氣,把沈硯秋往身后又護了護
“這孩子向來懂事,要是沒受天大的委屈,能讓你氣成這樣?你倒好,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他心里該多寒啊!”
沈從安被她罵得脖子都紅了,張了張嘴想辯解,卻被劉氏眼里的淚堵得說不出話。
沈硯山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想說“爹打小弟肯定是有苦衷的”,畢竟他爹很少對小弟動手,可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睛和弟弟臉上的傷,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灶房的風(fēng)箱“呼嗒呼嗒”響著,鍋里的水開了,咕嘟咕嘟冒泡,卻蓋不住院子里的哭聲。
劉氏摟著沈硯秋的肩膀,聲音軟下來,帶著哽咽:“你看看他這臉,明天怎么見人?街坊鄰居問起來,我這當(dāng)娘的臉往哪兒擱?更別說他自己心里得多難受……”
沈從安被說得頭都抬不起來,黝黑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我……我當(dāng)時也是急昏了頭……”
“急?你有什么可急的?”劉氏步步緊逼,把沈硯秋護得更緊了,“他要是犯了大錯,你打我都沒話說!可他才十三,就算有錯,你不能好好教嗎?非要動手?你自己當(dāng)年被你爹打一巴掌記到現(xiàn)在,憑什么這么對我兒子?!”
“喲~大哥原來還記恨爹呀?”一道帶著戲謔的聲音從院門口飄進來,二房的沈從明斜倚在門框上,手里還把玩著個空煙袋,嘴角勾著看熱鬧的笑,“我當(dāng)大哥多大度呢,鬧了半天是記仇記到現(xiàn)在,才把氣撒在侄子身上?”
他媳婦王氏也跟在后面,手里端著的洗衣盆還沒放下,眼睛卻在沈硯秋臉上溜了一圈,嘖嘖道:“這傷看著可不輕啊,大哥下手也太狠了,秋娃子可是咱家唯一的讀書人,打壞了可咋整?”話里帶著假意的關(guān)切,眼神里卻滿是看好戲的興奮。
三房的沈從福兩口子也擠了過來,他媳婦李氏抱著剛滿周歲的大孫子,聲音尖細(xì):“可不是嘛,大清早的就聽見院里吵吵,還以為出了啥大事,原來是大哥在教訓(xùn)侄子。不過話說回來,孩子念書辛苦,有話好好說,哪能動手呢?”
劉氏見他們越湊越近,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把沈硯秋往身后又拉了拉:“我們家的事,就不勞二弟三弟操心了!都散了吧,該干啥干啥去!”
沈從明卻沒動,反而往前湊了兩步,笑盈盈地看向沈守義:“爹,您可得說說大哥,哪有當(dāng)?shù)倪@么對孩子的?再說了,當(dāng)年您打大哥那下,不也是為他好嗎?他咋能記恨到現(xiàn)在呢?”
沈守義在一旁聽著,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夠了!”
“都給我滾回去!大房的事,輪得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老人的怒氣像炸開的火星,嚇得王氏和李氏趕緊往后縮了縮。
沈從安被戳到痛處,臉漲得通紅,指著沈從明怒道:“你胡說八道什么!我什么時候記恨爹了?!”
“喲,這就急了?”沈從明挑眉,正要再說點什么,被沈守義一記眼刀瞪了回去,終究悻悻地閉了嘴。
沈守義深吸一口氣,對沈硯山道:“先把你娘和秋娃子帶進屋!”又看向沈從明幾人,聲音冷得像冰,“誰再敢多嘴,就別認(rèn)我這個爹!”
二房三房的人見老人動了真怒,終于不敢再停留,訕訕地散了,臨走時王氏還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嘴里嘟囔著“肯定是有啥見不得人的事”。
院子里總算安靜下來,可那幾道看熱鬧的目光像針?biāo)频脑谏砩?,讓劉氏心里更堵得慌,拉著沈硯秋的手都在發(fā)抖:“走,進屋!今天這事,必須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