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飛聲的目光在沈硯秋臉上停頓片刻,又掃過他懷里抱著的書本,
語氣聽不出情緒:“普通書生,卻能讓你另眼相看?!彼麑钕嘁恼f。
“我看中的人,自然有過人之處。”他還沒看出來什么。但嘴上可不能認(rèn)輸,正好利用笛飛聲幫忙測試一下,他還是覺得這小書生不簡單。
他側(cè)身對沈從安道,“沈老丈起來吧,笛盟主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沈從安卻不敢動,膝蓋抵著冰涼的地板,頭埋得更低:“前、前輩,小兒不懂事,若是沖撞了您……”
“起來?!钡扬w聲冷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沈從安身子一顫,被沈硯禮半扶半拽著才勉強站起,腿肚子還在打顫。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桌椅翻倒的巨響,伴隨著幾聲短促的慘叫。
走廊里的燭火猛地晃了晃,李相夷和笛飛聲幾乎同時轉(zhuǎn)向樓梯口,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來了?!崩钕嘁闹讣獯钤趧Ρ?,語氣輕淡卻帶著冷意,“追了三天的尾巴,總算敢露頭了?!?/p>
笛飛聲眉峰微挑:“血蓮教的余孽?”
“金鴛盟的情報果然厲害”
“除了他們,誰還敢追著四顧門的我跑?!崩钕嘁妮p笑一聲,余光瞥見沈從安父子瑟縮的樣子,道,“你們進(jìn)我房里,鎖好門?!?/p>
“我看是你把人家老家端了吧”
“比嗎”李相夷沖笛飛聲發(fā)起挑釁。
“比”笛盟主眼睛一亮。
樓梯口已竄出七八個黑衣蒙面人,彎刀在燭光下泛著冷光。為首的人剛要喊話,就對上笛飛聲冰冷的目光,竟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動手?!?/p>
笛飛聲懶得廢話,玄色身影率先沖了出去。只聽“鏘”的一聲銳響,他背后的大刀已然出鞘,刀風(fēng)凌厲如霜,瞬間將最前的兩個蒙面人逼得連連后退。
李相夷也動了。紅衣如流云掠過走廊,少師劍出鞘時帶起一道清輝,看似輕緩的動作卻精準(zhǔn)地格開三把彎刀,指尖在劍柄上輕輕一轉(zhuǎn),劍刃劃過蒙面人的咽喉。
走廊本就狹窄,兩大高手一出手,蒙面人根本沒機會靠近沈硯秋父子。
沈硯秋幾人已退到房間,他們看不清楚李相夷極快的身法,只看到他身影過去。
蒙面人倒地一片。
笛飛聲的刀法則更為直接,每一刀都精準(zhǔn)地打在對方要害處,刀刀斃命。
不過片刻功夫,幾十個蒙面人已盡數(shù)誅殺。
“帶人收拾好”笛飛聲收刀回鞘,吩咐著帶過來的屬下們,刀身入鞘的瞬間帶起一陣勁風(fēng),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是”兩人快速下樓召喚人。
走廊里恢復(fù)安靜,被極快又絕美的誅殺場面嚇到了的沈硯禮倒抽口冷氣。
沈硯秋后背抵著冰冷的墻壁,懷里的書本被攥得發(fā)皺。
他看著房門口滿地溫?zé)岬难E蜿蜒流淌,看著那些剛才還揮刀叫囂的蒙面人轉(zhuǎn)瞬倒地上,脖頸流出的很快形成血泊。
這是每本武俠小說都會渲染的江湖打斗,這是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死亡。
刀鋒劃過皮肉的光影、人體倒地的重聲、還有最后那聲刀入鞘的銳響,像重錘一樣砸在他耳膜上,讓他指尖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他穿越過來不過三日,前半生是在和平年代的圖書館里翻書的普通人,哪里見過這般干脆利落的誅殺?
電視劇里的李蓮花電視劇里的李蓮花幾乎不出手殺人,即使動手了,也是被導(dǎo)演和后期處理得寫意又唯美,哪有眼前這般真實血腥。
沈硯秋死死得捂住嘴,但血腥味像無形的網(wǎng),纏得他呼吸發(fā)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地上橫七豎八的身影,目光卻不受控制地飄向李相夷。
那人就站在幾步外,紅衣獵獵,竟干凈得連一絲血痕都沒有。
燭火在他側(cè)臉跳躍,明明滅滅間,那雙眼睛里沒有半分波瀾,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guān)的鬧劇。
沈硯秋的睫毛劇烈顫抖起來——這不是屏幕里那個會對小狗溫柔笑、會對故人留三分情面的李蓮花。
屏幕里的打斗再激烈,鏡頭也總會避開真實的鮮血,可他現(xiàn)在眼前的李相夷,偏在最直接的殺戮里,維持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優(yōu)雅。
沈硯秋的眼神里先是閃過一絲茫然,像在確認(rèn)眼前這人是否真的是記憶中那個名字。
隨即,那茫然被一層薄薄的驚懼覆蓋,不是怕李相夷會傷害自己,而是怕這份對生命的漠然——原來所謂的江湖頂尖,是要踩著這樣的血色才能站得如此平穩(wěn)。
他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李相夷干凈的衣擺和滿地狼藉間反復(fù)拉扯,試圖找到一絲違和,卻只看到極致的割裂。
這時笛飛聲收刀的輕響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玄色刀鞘“咔”地合上,動作利落得像是在完成一道工序,沒有半分遲疑。
沈硯秋轉(zhuǎn)頭看去,見笛飛聲衣袍下擺沾著的暗色痕跡,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而他臉上的神情,比地上的血跡更讓人心頭發(fā)冷。
沈硯秋猛地收回目光,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指尖深深掐進(jìn)掌心。
剛才看向李相夷時那一眼里的驚懼還沒散去,又添了幾分疏離——屏幕里的江湖是說書人的故事,可眼前的李相夷,是故事里不會細(xì)說的、帶著血腥味的真相。
他不敢再看,怕那平靜的眼神會徹底擊碎自己對“李蓮花”僅存的濾鏡,怕那份對殺戮的習(xí)以為常,會讓他更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
“這、這就完了?”沈硯禮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倒抽冷氣的顫音,卻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驚嚇與亢奮的激動。
沈硯秋轉(zhuǎn)頭,看見沈硯禮正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李相夷和笛飛聲,剛才還發(fā)白的臉色此刻竟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睛亮得驚人。
“太、太厲害了!”沈硯禮往前挪了半步,聲音因為激動而發(fā)飄,“李門主!笛盟主輩!剛才那招——就是刀光一閃的那招!簡直比話本里寫的還神!”他渾然不覺腳邊就是血跡,反而搓著手滿眼崇拜,“這才是真本事!一刀就能……”
“老二!”沈從安終于回過神,又驚又怒地拽住他,“胡說什么!”
他看著滿地狼藉,臉色慘白如紙。
沈硯禮被拽著還不甘心,嘴里嘟囔著:“我說的是實話啊爹!這才是真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