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風卷著碎雪粒子敲在窗上，發(fā)出沙沙的響。周燼把我的手拽進他校服口袋里，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毛衣滲過來，暖得人指尖發(fā)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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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節(jié)課體育，室外的，穿我外套。”他說著就把自己的校服往我身上套，帶著點淡淡的皂角香，領口蹭過我下巴時，他喉結滾了滾，眼神往講臺瞟了瞟，又趕緊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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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排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壓低了聲音，手里捏著張照片。我眼角余光掃到一眼，照片上是個穿米色大衣的女生，站在機場的落地窗前，側臉線條利落，眉眼間帶著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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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顧清然嗎？”有人小聲說，“聽說她今天就到，直接轉來我們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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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拽著我口袋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硌得我掌心發(fā)疼。他沒回頭，只是盯著黑板上的函數(shù)圖像，下頜線繃得像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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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顧清然是初三轉走的，走之前在周燼的校服內襯上用紅筆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心，被他寶貝似的穿了整個冬天，直到洗得發(fā)白都不肯扔。她臨走時抱著周燼的胳膊哭，說“等我回來追你”，周燼當時紅著臉，憋了半天只說“別耽誤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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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剛響，周燼就拽著我往走廊跑，像是怕撞見什么。冷風灌進領口，我打了個哆嗦，他立刻停下，把圍巾解下來繞在我脖子上，繞了兩圈還嫌不夠，幾乎把我半張臉都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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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什么？”我從圍巾里探出頭，呼出的白氣落在他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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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水?！彼f得飛快，眼神飄向樓梯口，“晚了要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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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拉著我往反方向走，直奔操場后面的僻靜角落。雪粒子落在他發(fā)梢，結了層薄薄的白霜，他突然停下，雙手搭在我肩膀上，眼神亮得嚇人：“夏珩，顧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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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蔽掖驍嗨焓痔嫠麚鄣舭l(fā)梢的雪，“轉來就轉來，老同學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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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皺得更緊了，像是不信：“她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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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以前。”我踮起腳尖，往他圍巾里塞了顆奶糖，“現(xiàn)在你是我的，誰來都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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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愣，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伸手把我往懷里按了按，下巴抵在我發(fā)頂：“你怎么這么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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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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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自由活動時，班長突然跑過來喊我們：“周燼，夏珩，班主任叫你們去辦公室，說新同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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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砼男β暎辶恋孟耧L鈴。周燼的腳步頓了頓，下意識往我身后站了站，又覺得不對，重新把我往他身側拉了拉，指尖在我手背上蹭來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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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的瞬間，坐在班主任對面的女生轉過頭來。米色大衣敞著，里面是件高領毛衣，頭發(fā)留長了，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纖細的脖頸。她看見周燼，眼睛突然亮了，像有星星炸開，猛地站起來：“周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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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然比三年前長開了，眉眼間的銳氣淡了些，多了點柔和，可看向周燼的眼神，還是像當年那樣，直白得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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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然，這是周燼，還有夏珩，你們以前認識的?！卑嘀魅涡χ驁A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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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然的目光掠過我，落在周燼身上，帶著點撒嬌的熟稔：“當然認識，我跟周燼初中還是同桌呢?！彼f著就往周燼身邊走，伸手想拍他胳膊，卻在看見我們交握的手時，動作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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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突然靜了靜。雪粒子敲在窗上，聲音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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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蔽蚁乳_了口，往周燼身邊靠了靠，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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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像是突然回過神，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半步，擋在我面前，語氣淡淡的：“嗯，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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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態(tài)度跟當年那個被她搶了籃球還紅著臉的少年判若兩人。顧清然的臉色白了白，卻還是強笑著說：“我爸工作調動，就轉回來了，以后還要請你們多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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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談不上。”周燼攥著我的手，指腹用力到泛白，“夏珩怕冷，我們先回操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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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是拽著我跑出來的，冷風灌進嘴里，嗆得我直咳嗽。跑到操場角落，他才停下，背對著我大口喘氣，肩膀繃得像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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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我繞到他面前，看見他眼眶有點紅，“你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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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他咬著唇，半天沒說下去，最后只是把我往懷里一按，聲音悶在我發(fā)間，“我怕她跟你說以前的事，怕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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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覺得好笑，又有點心疼。這個在外人面前橫得像頭狼的校霸，在感情里卻慫得像只兔子，連句狠話都不敢對舊識說，只敢自己憋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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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高興的是你剛才跑那么快，凍著我了。”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至于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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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我，眼里還蒙著層水汽，像被雨淋濕的小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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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踮起腳尖，在他凍得發(fā)紅的鼻尖上親了一下，“再說了，她以前再怎么跟你同桌，現(xiàn)在牽你手的人是我，晚上等你送回家的人也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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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瞬間亮了，猛地把我抱起來轉了個圈，雪粒子落了我們滿身。遠處傳來體育老師的哨聲，他卻不管，只是抱著我笑，笑得像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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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珩，”他湊到我耳邊，聲音燙得像火，“你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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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學，顧清然在教學樓門口等我們，手里拎著個紙袋，見我們過來，把袋子往周燼面前遞：“這是我在深圳給你買的籃球，你以前總說那個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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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周燼沒接，把我的書包往肩上提了提，“我現(xiàn)在不怎么打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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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顧清然的手還僵在半空，眼神里的失落藏不住，“我們能像以前那樣，放學一起走嗎？我對這邊不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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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順路?！敝軤a說得干脆，拽著我就往校門口走，“夏珩家在東邊，你家在西邊，繞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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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街角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顧清然還站在原地，紙袋捏得變了形。雪下大了，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層薄薄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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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太兇了？”我有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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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懷好意的人，不用客氣?！敝軤a把我的手往他口袋里塞得更深，“我心里只有你，不能讓她誤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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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在他睫毛上，化成小小的水珠。我看著他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初冬的雪一點都不冷了，因為身邊這個人，把所有的熱氣都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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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喜歡或許難割舍，但更堅定的喜歡，從來都不需要猶豫。就像周燼的手，一旦攥住了我的，就再也不會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