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陽光是從窗簾縫里鉆進來的,帶著點暖融融的金芒,正好落在周燼的手背上。他趴在我書桌旁的折疊床上,眉頭還微微蹙著,大概是后背的傷口還在疼,呼吸卻已經(jīng)平穩(wěn)了,嘴角甚至帶著點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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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折騰到后半夜才把他弄回家。醫(yī)生說后背的傷口有點感染,得好好養(yǎng)著,不準再亂動。他當時嘴里應得好好的,轉頭就想往學校跑,被我摁著灌了消炎藥才老實躺下,臨睡前還攥著我的手腕嘟囔:“明天早上記得叫我,不能讓你一個人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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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手輕腳地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他睡著的時候沒了平時那股兇巴巴的勁兒,眼尾的紅血絲還沒褪盡,眉骨上的傷口結了層淺褐色的痂,看著倒比平時乖了不少。書桌上還放著昨晚沒吃完的草莓蛋糕,是他被我摁著換藥時,非要跑出去買的,說“吃點甜的傷口好得快”,結果自己疼得沒胃口,大半都進了我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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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在床頭柜上震動了兩下,是林宇發(fā)來的消息,附帶一張照片——巷口停著輛警車,兩個穿黑夾克的男人被警察押著往外走,正是昨晚堵我的那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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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聽說這倆是綠毛他哥,昨晚被周燼揍完沒跑遠,在街口跟人起沖突又打了一架,正好被巡邏警察抓了,現(xiàn)在連帶上周三打斷人胳膊的事一起查,估計得蹲一陣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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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謝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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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周燼沒事吧?我聽三班的說他昨晚跟人動手了,要不要我?guī)c筆記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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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沒事,在家休息呢,筆記不用啦,謝謝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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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時,周燼已經(jīng)醒了,正支著胳膊坐起來,后背的紗布又洇出點紅,他卻滿不在乎地揉了揉眼睛:“醒了?幾點了?該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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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請假?!蔽野咽謾C遞給他看林宇發(fā)的照片,“你看,那兩人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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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瞬間亮了,嘴角翹得老高:“該!讓他們找事!”笑著笑著又扯到傷口,疼得“嘶”了一聲,趕緊往回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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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動?!蔽野阉椿卮采希搬t(yī)生說你得好好休息,今天我給你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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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辦?”他抓住我的手不放,眉頭又皺起來,“沒人送你上學,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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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萬一。”我捏了捏他的手指,他的指尖有點涼,“綠毛他哥都被抓了,誰敢再來找事?再說了,林宇他們會跟我一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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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不放心,嘀嘀咕咕叮囑了半天,從“過馬路要看車”說到“別跟陌生人說話”,活像個操心的老媽子。我聽著聽著忍不住笑,湊過去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知道了,周校霸,我會照顧好自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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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唰”地紅了,從耳根紅到脖子,猛地別過臉,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雙眼睛偷偷看我,聲音悶在被子里:“誰、誰讓你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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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亂親?”我故意逗他,伸手去掀他的被子,“昨天在巷子里,不知道是誰親得那么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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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他拽著被子不肯放,耳朵紅得快要滴血,“快去上學!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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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應了聲,轉身往門口走,走到玄關時回頭看,他正掀開被子一角偷偷看我,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見我回頭,又趕緊把被子拉上,只留下點毛茸茸的發(fā)頂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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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學,我剛走到巷口,就看見周燼站在樓下等我,穿著件寬松的衛(wèi)衣,后背鼓鼓囊囊的——大概是墊了好幾層紗布。他手里拎著個塑料袋,見我過來,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來,卻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停住,大概是怕扯到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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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下來了?”我皺起眉,“醫(yī)生不是讓你躺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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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不住?!彼阉芰洗沂掷锶?,里面是袋熱乎乎的糖炒栗子,還冒著白氣,“給你買的,剛出鍋的,甜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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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后背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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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了?!彼f得飛快,卻在轉身往樓道走時,腳步頓了一下,嘴角偷偷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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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刻意挺直的后背,突然覺得這校霸別扭起來,倒比平時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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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他從書包里摸出個筆記本遞給我,是他的英語筆記,上面畫滿了奇奇怪怪的小人——有個舉著辣條的小人正在追另一個抱英語書的小人,旁邊用紅筆寫著“夏珩又在背單詞,好煩,想搶他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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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的。”他別過臉,耳根又紅了,“今天老師講的重點,我都記下來了,比林宇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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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林宇的筆記什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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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猜的!”他梗著脖子,卻在我翻開筆記本最后一頁時,突然伸手想搶回去,“不許看最后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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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開他的手,低頭看去——最后一頁沒記筆記,畫著兩個并排的小人,手牽著手,前面畫著棵歪歪扭扭的老槐樹,樹下寫著行小字:“夏珩回來了,再也不分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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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被人用橡皮蹭過,卻還是能看清,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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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著筆記本,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抬頭時,正好對上他緊張的眼神,像只怕被拋棄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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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得真丑?!蔽倚χf,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不過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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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煙花,猛地伸手把我抱住,動作輕得像怕碰碎我,下巴抵在我的發(fā)頂,聲音悶悶的:“夏珩,我好高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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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夕陽正好落在我們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糖炒栗子的甜香混著他身上淡淡的藥膏味,在空氣里漫開,像個溫柔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