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幾乎要被這雙重壓力碾碎時，一個意想不到的“同盟”以最笨拙的方式出現(xiàn)了。
幾天后，她剛在座位上坐下，周小雨就神秘兮兮地遞過來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眼神閃爍。“喏……有人讓我給你的。塞在咱們班門縫里?！?/p>
陳默的心猛地一跳。手指帶著細(xì)微的顫抖，接過信封。很沉。她避開周小雨探究的目光，將信封塞進書包最里層。
直到放學(xué)，獨自一人坐在操場最偏僻角落的長椅上，她才深吸一口氣，拆開了信封。
里面沒有信。
只有一疊厚厚的、嶄新的素描紙。紙張上沒有任何文字，只有……畫。
不是許知言那種精準(zhǔn)捕捉神韻的速寫。這些畫，線條是笨拙的、猶豫的，甚至有些歪歪扭扭，帶著初學(xué)者特有的稚嫩和用力過猛的生澀。
第一張：一個女孩的背影，孤零零地站在公告欄前，一只手抬起，似乎要去撕扯什么。畫得比例有些失調(diào)，但那種僵硬的姿態(tài)和壓抑的氛圍，卻異常清晰地傳遞出來。旁邊還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小字：“撕得好！(畫得太丑了，別嫌棄…)”
第二張：是教室的窗戶。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個模糊的、小小的身影推著自行車。畫面一角，一個潦草的、代表撞擊的爆炸符號旁，畫著一個憤怒的拳頭，指向另一個騎車的火柴人，旁邊寫著：“撞人的壞蛋！(我?guī)湍阍{咒他！)”
第三張：畫風(fēng)突變。一只極其夸張、圓滾滾的、戴著王冠的草莓，神氣活現(xiàn)地叉著腰（如果草莓有腰的話），站在一堆更加潦草的水果中間，旁邊寫著：“草莓國王說：開心點！(我只會畫這個了……)” 那草莓畫得圓鼓鼓，笨拙得可笑，卻又透著一股執(zhí)拗的溫暖。
第四張，第五張……
畫的是她趴在課桌上小憩的側(cè)影（雖然頭發(fā)畫得像一團亂麻）；是她低著頭在食堂吃飯（飯粒畫得比臉還大）；甚至有一張畫了她摔倒后坐在地上，旁邊畫了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可貼和一個冒著熱氣的茶杯（旁邊標(biāo)注：“熱水和創(chuàng)可貼！(雖然畫得像抹布…)”）。
每一張都笨拙得令人發(fā)笑，卻又無比認(rèn)真。沒有許知言筆下令人心顫的凝視和隱秘的欲望，只有一種直白的、近乎莽撞的關(guān)心和笨拙的維護。畫上沒有署名，但陳默幾乎瞬間就認(rèn)出了那筆跡——是周小雨。那個曾經(jīng)用八卦和好奇刺探她的同桌，此刻正用這種最原始、最不熟練的方式，試圖遞給她一點微弱的暖意。
陳默一張張翻看著這些幼稚卻滾燙的畫，視線再次模糊了，這次不是因為病變，而是因為一種猝不及防的、酸楚的暖流沖垮了心房。她緊緊攥著這些畫，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冰封的嘴角，極其艱難地、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在這個充滿惡意和即將沉入黑暗的世界里，這一點笨拙的善意，像一根細(xì)微卻堅韌的絲線，將她暫時拉回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