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蟬鳴在窗外此起彼伏，月光透過紗窗在床單上投下斑駁的影。她接到了父母的電話，錄取通知書到了，她被臨溪中學錄取了，八月二十號開學，與父母聊了很久后掛斷了電話。臨溪中學是縣里的一所普高，她果真和向往已久的承光中學無緣了。
她數(shù)著天花板上的裂紋，把戀愛的可能性一點點拆解成碎片—縣城到市里的一百多公里，高中嚴苛的校規(guī)、一年屈指可數(shù)的見面機會，還有那些在她成長過程中被反復強調(diào)的"不能早戀"的箴言，這些都讓她不敢邁出那一步。
彭翊舟盯著手機屏幕上凝固的對話框，忽然抓起掃帚清掃地板，玻璃在他手下擦出刺啦刺啦的聲響，頭發(fā)上的水珠順著脊梁滑進牛仔褲里。
沖冷水澡時，冰涼的水流沒能澆滅心底的灼熱，反而讓他夜里發(fā)起了高燒，退燒藥的苦澀還停留在舌尖，他卻固執(zhí)地盯著手機，直到晨光爬上窗簾，他請了假，才迷迷糊糊睡去。
彭翊舟沒來上班，耿予歡好幾次想發(fā)消息問他為什么沒來，但是她都憋了回去。后廚的風扇吱呀作響，耿予歡機械地擦拭著玻璃杯，消毒柜倒影里的自己眼神渙散，無精打采。她偷偷瞥向后廚通道，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蒸汽凝結的水珠順著墻壁啪嗒落下。她心不在焉地想著昨晚他說的那些話，她好像更加肯定自己喜歡他了，她此刻很想見到他，想著想著自己委屈上了。楊霄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時，她驚得差點打翻托盤，她冷淡的回應。而此刻，一邊的李峻川偷偷將手機鏡頭對準了他們，拍下了兩個年輕身影并肩的畫面，轉(zhuǎn)手發(fā)給了休息的彭翊舟。
彭翊舟一覺醒來，打開手機看到消息的那刻天都塌了。唯一值得開心的是，他不在，她好像也沒有很開心，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也有在擔心自己？想著想著心里舒服很多。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楊霄的討厭。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怎么燒了。他立刻起床洗漱，準備趕在下班前去店里見她一面，不然今晚又要失眠了，哪怕她不喜歡自己也樂在其中。
彭翊舟站在臥室的全身鏡前，第三次調(diào)整棒球服的領口。淺灰色衛(wèi)衣裹著他精瘦的腰身，外搭的藏青棒球服松松垮垮垂在肩頭，水洗藍牛仔褲的褲腳剛好蓋住白色板鞋。他伸手捋了捋半干的黑發(fā)，發(fā)梢還沾著沐浴后的水珠，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角，鏡中人的眼神卻透著少見的緊張。他彎腰從床底拖出行李箱，翻出塵封已久的古龍香水，在脖頸處輕輕噴了一下。清淡的雪松香氣混著沐浴露的柑橘味，在狹小的空間里氤氳開來。
下樓時，晚風裹著街邊小吃的香氣撲面而來。轉(zhuǎn)過街角，看到推著三輪車賣燕麥奶的小販，暖黃色的燈光在奶罐上跳躍。彭翊舟快步上前，看著小販掀開棉蓋，白霧般的熱氣瞬間升騰。"來杯熱的。"他掏出手機付款，想象著她捧著杯子時，指尖與自己留下的溫度重疊的模樣。
走在去店里的路上，他特意把燕麥奶揣進外套內(nèi)袋，用體溫焐著。他不自覺加快腳步，鞋底與地面摩擦出細碎的聲響，像極了此刻慌亂又雀躍的心跳。
當路燈給店門口的街道鍍上一層暖黃時，他站在二樓柜臺前，心跳比進店時更劇烈。二樓的燈光里，彭翊舟斜倚在樓梯口的金屬扶手上，棒球服下擺隨著呼吸輕輕起伏。李峻川摞著餐盤經(jīng)過時，喉間溢出一串帶著鄉(xiāng)音的調(diào)笑，方言里夾雜的戲謔意味像炸開的爆米花。彭翊舟回了一個的眼神帶著警告，卻掩不住耳尖的緋紅，惹得對方笑得更歡，餐盤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耿予歡聽到動靜，轉(zhuǎn)身時與突然出現(xiàn)的彭翊舟對視，只見他身著藏青色棒球服，襯得他眉眼愈發(fā)清俊，衛(wèi)衣領口露出的一截脖頸泛著冷白，與往日沾滿油煙的工裝形象判若兩人，直筒褲襯得他雙腿愈發(fā)筆直，她看著看著突然回過神，慌亂別開的視線，像只受驚的小鹿撞進他的眼底。
"我昨晚發(fā)燒了，所以今天休息了。"他走近她，從口袋里拿出溫熱的燕麥奶遞到她手里，指節(jié)擦過耿予歡微涼的指尖，"順路買的。"看著她紅透的耳尖，他很想伸手撫平她發(fā)間翹起的碎發(fā)。店里的客人散去，樓下同事的哄笑炸開時，宋花花那句"老男人別禍禍我們小耿"像根刺扎進心里，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的心揪成一團。
"昨晚發(fā)燒了，所以今天請假沒來。"彭翊舟上前時帶起一陣雪松混著奶香的氣息，溫熱的燕麥奶塞進耿予歡的掌心，"順路買的。"他注視著她睫毛顫動的弧度，看她指尖在杯壁凝結的水珠上無意識地畫著圈圈，突然很想伸手接住那滴將落未落的水。
耿予歡攥著燕麥奶杯的手指泛白，李峻川拖長尾音的調(diào)笑刺破寧靜："小耿，這是金屋藏奶啊？"她感覺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快步下樓去了。聽見張艷婷擠眉弄眼的追問，卻連一個字都答不上來。直到舅舅的電動車喇叭聲響起，她幾乎是逃也似的沖了過去，把身后傳來的哄笑拋在身后，耳尖燒得通紅。
彭翊舟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身后宋花花那句"老男人別禍禍人家小耿"像根刺扎進心口，可當他轉(zhuǎn)頭看見同事們調(diào)笑的臉，語氣卻前所未有的鄭重："別拿她開玩笑，她......"他頓住，喉間泛起苦澀，"她臉皮薄，是我喜歡她......"
夜風裹著夜市的喧鬧掠過，彭翊舟獨自站在店門口，看她身影消失在街角。同事們的玩笑話在耳畔回響，像無數(shù)根細針在扎。他忽然想起她拿燕麥奶時低垂的睫毛，想起她躲閃又眷戀的眼神，胸腔里翻涌的情緒幾乎要沖破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