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我猛然驚醒,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陌生的天花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盯著那盞價值不菲的水晶吊燈,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昨天的婚禮,被替換的新郎,顧景深。
床頭柜上放著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旁邊是張便條:"記者會著裝,九點大廳見。——K"
我拿起那套衣服,一件米色高領(lǐng)針織衫和深灰色西裝裙,剪裁簡約大方,是我平時不會選擇的風(fēng)格,但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浴室里擺滿了全新的護膚品和化妝品,連牙刷都準備好了。我快速沖了個澡,開始研究如何把自己打扮成"顧太太"應(yīng)有的樣子。
鏡中的女人黑發(fā)披肩,臉色略顯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我涂上遮瑕膏,畫了個精致的淡妝,最后抹上豆沙色口紅。效果不錯,至少看起來不像個徹夜未眠的新娘。
九點整,我走下樓梯。顧景深已經(jīng)等在那里,一身深藍色西裝,正在看平板電腦。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
"很適合你。"他簡短評價,然后遞給我一個文件夾,"這是記者會可能遇到的問題和標準答案,路上看。"
車上,我快速瀏覽著文件內(nèi)容。大部分是關(guān)于顧氏與程氏合作的官方說辭,以及如何回應(yīng)周明遠的指控。最后幾頁是顧景深的個人資料——出生日期、教育背景、興趣愛好——顯然是讓我臨時抱佛腳,避免在記者面前露餡。
"記住,我們是大學(xué)校友,在一次慈善晚宴重逢,交往一年后決定結(jié)婚。"顧景深頭也不抬地說,"周明遠只是你父母安排的相親對象,從未有過婚約。"
我挑眉:"這么明目張膽地撒謊?"
"商業(yè)聯(lián)姻不需要真相,只需要合理的解釋。"他抬眼看向我,"你能做到嗎?"
我合上文件夾:"比你想象的更好。"
顧氏大廈前已經(jīng)圍滿了記者。下車前,顧景深突然伸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領(lǐng),這個看似親密的動作讓外面的閃光燈瞬間連成一片。
"記住,"他的聲音很低,只有我能聽見,"無論發(fā)生什么,保持微笑。"
記者會在顧氏集團頂層的會議室舉行。長槍短炮對準主席臺,我和顧景深并肩而坐。他先做了簡短發(fā)言,宣布顧氏與程氏達成戰(zhàn)略合作,并澄清與周氏終止合作是雙方協(xié)商的結(jié)果。
"關(guān)于周明遠先生昨天的不實指控,顧氏保留法律追究的權(quán)利。"顧景深的聲音冷靜而威嚴,"今天的記者會主要是向大家介紹我的新婚妻子,程暖女士。"
話筒轉(zhuǎn)向我。臺下記者眼神中充滿探究,我知道他們想看的不是商業(yè)新聞,而是豪門狗血劇。
"程小姐,有傳言稱您原本要嫁的是周明遠先生,卻在婚禮現(xiàn)場臨時換成顧總,對此您有何回應(yīng)?"一個女記者搶先發(fā)問。
我微笑不變:"這是完全不實的傳言。我和景深交往已久,只是選擇低調(diào)處理感情。"我自然地轉(zhuǎn)向顧景深,"事實上,是他向我求的婚,在一個非常浪漫的場合。"
顧景深適時握住我的手,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柔情:"在馬爾代夫的日落時分。"
這個細節(jié)顯然不在文件夾里,我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配合地點頭。
"那周明遠先生為何突然召開記者會,聲稱遭到顧氏打壓?"另一個記者追問。
我接過問題:"周先生可能有些誤會。我們確實通過長輩介紹認識,但僅限于普通朋友關(guān)系。至于商業(yè)上的事情,我想景深已經(jīng)解釋得很清楚了。"
我的語氣溫和但堅定,既沒有攻擊周明遠,又巧妙地將他的指控歸結(jié)為"誤會"。
"程小姐,作為程氏地產(chǎn)的獨女,您如何看待這場婚姻對兩家企業(yè)的影響?"一個財經(jīng)記者提問。
終于有個像樣的問題了。我微微前傾身體,展現(xiàn)出適度的專業(yè)姿態(tài):"顧氏在商業(yè)地產(chǎn)開發(fā)方面有豐富經(jīng)驗,而程氏在住宅項目上深耕多年。我們的結(jié)合將為兩家公司帶來優(yōu)勢互補,特別是在城市綜合體項目上。"
我看到顧景深眉毛微微挑起。這個回答超出了他準備的腳本,但確實更有說服力。
記者會進行得很順利,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后排響起:"程暖,你撒謊的技術(shù)還是這么高超。"
全場嘩然。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林妍。她今天穿了一身紅色套裝,在滿場黑白灰的記者中格外扎眼。
"林小姐,這是記者會,不是個人表演的舞臺。"顧景深冷冷地說。
林妍不理會他,直直盯著我:"你敢當著所有媒體的面,說你昨天之前從沒想過要嫁給周明遠?你敢說你沒有利用景深來報復(fù)我?"
會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鏡頭都對準了我。我能感覺到顧景深的身體微微繃緊,但他沒有插話,似乎在等待我的反應(yīng)。
我放下手中的筆,緩緩站起身:"林妍,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的聲音很輕,但足夠清晰,"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你單方面能決定的。如果景深選擇了我,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這個回答既沒有正面接招,又把球踢給了顧景深。我看到林妍臉色變了,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回應(yīng)。
"至于報復(fù)..."我輕笑一聲,"親愛的,如果我真想報復(fù)你,方法多的是,何必搭上自己的婚姻?"
臺下傳來幾聲輕笑。林妍的臉色更難看了。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周明遠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他西裝革履,面帶微笑,看起來完全不像個"受害者"。
"抱歉打斷各位。"周明遠的聲音洪亮,"作為當事人之一,我想我有權(quán)澄清一些事實。"
顧景深立刻站了起來:"周先生,如果你有法律訴求,可以通過正規(guī)渠道解決,而不是在記者會上鬧事。"
"我只是來陳述事實。"周明遠轉(zhuǎn)向媒體,"昨天之前,程暖確實是我的未婚妻。我們有婚約,有婚禮籌備記錄,甚至有共同購買的婚房。顧景深利用顧氏的勢力,逼迫程家臨時換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拿出一個U盤:"這里有郵件、短信和合同副本作為證據(jù)。"
會場一片嘩然。記者們瘋狂拍照,有些甚至開始現(xiàn)場發(fā)稿。我站在原地,感到一陣眩暈。周明遠和林妍明顯是串通好的,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陷阱。
顧景深正要說話,我輕輕按住了他的手。
"周明遠,"我直接叫他的名字,聲音異常冷靜,"你確定要在這里公開所有證據(jù)?包括你挪用程氏項目資金的那些賬目?包括你和林小姐的...特殊關(guān)系?"
這個反擊完全是虛張聲勢,我根本沒有什么證據(jù)。但周明遠的表情瞬間變了,他沒想到我會反將一軍。
"你...你在胡說什么?"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林妍也慌了:"程暖,你別血口噴人!"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給他們時間消化我的"威脅",然后才繼續(xù)道:"景深說得對,商業(yè)糾紛應(yīng)該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既然周先生執(zhí)意要公開私事,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
我轉(zhuǎn)向記者們:"各位,今天的記者會到此結(jié)束。關(guān)于周先生的指控,顧氏法律團隊會正式回應(yīng)。至于其他...私人事務(wù),恕我無可奉告。"
顧景深適時接話:"感謝各位媒體朋友的到來。保安,請護送大家有序離場。"
記者們不情愿地開始收拾設(shè)備,顯然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戲劇性轉(zhuǎn)折意猶未盡。周明遠和林妍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
等人群散去,會議室只剩下我們四人時,林妍終于爆發(fā)了:"程暖,你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guān)?等著看明天的頭條吧!"
"夠了。"顧景深的聲音像冰刀一樣冷,"林妍,我容忍你是因為兩家的交情,但別挑戰(zhàn)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林妍冷笑,"你的底線就是娶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
"出去。"顧景深只說了一個詞,但其中的威嚴讓林妍瞬間噤聲。
周明遠拉著林妍離開了,臨走前丟下一句:"這事沒完。"
會議室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的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顧景深一把扶住我:"堅持住,外面還有記者。"
我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站直:"我沒事。"
他遞給我一瓶水:"剛才的表現(xiàn)...出乎意料。"
"是褒還是貶?"我喝了一大口水,喉嚨火辣辣的疼。
"褒義。"顧景深罕見地露出一絲贊賞,"尤其是那個關(guān)于賬目的暗示,很聰明。"
"我只是賭他們心里有鬼。"我苦笑,"沒想到賭對了。"
顧景深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李律師,準備起訴周明遠誹謗...對,還有林妍...不,先發(fā)律師函。"
等他掛斷電話,我問:"現(xiàn)在怎么辦?"
"回家。"他簡短地說,"讓公關(guān)團隊處理后續(xù)。"
回程的車上,我們誰都沒說話。直到車子駛?cè)雱e墅區(qū),顧景深才突然開口:"你怎么知道周明遠挪用公款?"
"我不知道。"我坦白,"但我了解他。周明遠一向手腳不干凈,大學(xué)時就有過抄襲論文的前科。我只是賭一把。"
顧景深輕笑一聲:"看來我低估你了,程暖。"
"彼此彼此。"我看向窗外,"你和林妍到底怎么回事?她為什么這么恨你...恨我們?"
車內(nèi)沉默了幾秒。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顧景深開口了:"林妍和我交往過三個月,發(fā)現(xiàn)我無法給她想要的情感投入后,主動提出分手。但她似乎把分手當成了欲擒故縱的手段。"
"而你不上鉤。"
"我從不上鉤。"他的聲音帶著某種我讀不懂的情緒,"感情對我來說只是麻煩。"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輕輕劃過我的心口。是啊,這場婚姻只是一場交易,我差點忘了。
回到別墅,管家告訴我們午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但我毫無胃口。
"吃點東西。"顧景深命令道,"下午還有事。"
"什么事?"
"你需要一套適合顧太太身份的行頭。"他切著盤中的牛排,"三點鐘設(shè)計師會來家里。"
我放下叉子:"我不需要你改造我。"
"這不是改造,是必要投資。"顧景深頭也不抬,"你以為今天的記者會就是結(jié)束?接下來會有更多社交場合,慈善晚宴、商業(yè)酒會...你需要合適的裝備。"
他說得對。我現(xiàn)在的衣柜里全是平價品牌,根本配不上顧太太的身份。
"好吧。"我妥協(xié)了,"但我有自己的審美。"
"當然。"顧景深終于抬頭看我,"我只是提供選擇,決定權(quán)在你。"
這個小小的讓步讓我有些意外。也許他并不像表面那么專制。
午餐后,我回到自己房間,終于有時間查看手機。社交媒體已經(jīng)炸開了鍋,#顧氏婚禮替身#、#豪門三角戀#等話題上了熱搜。各種版本的謠言滿天飛,有人說我是小三上位,有人說顧景深橫刀奪愛,甚至還有人說我和林妍是同性戀人,顧景深只是幌子。
我苦笑著放下手機。這就是嫁入豪門的代價——私生活變成公共消費品。
三點整,門鈴響了。我下樓時,看到客廳里站著三個人,旁邊堆滿了衣架和鞋盒。
"顧太太,您好!"一個染著銀發(fā)的瘦高男子熱情地迎上來,"我是Alex,您的形象顧問!這兩位是我的助手!"
接下來的兩小時像一場時尚酷刑。我試穿了無數(shù)套衣服,被三個陌生人評頭論足,像櫥窗里的模特一樣被擺弄。
"顧太太的肩頸線條很美,適合露肩設(shè)計!"
"腰臀比例不錯,可以嘗試修身剪裁!"
"皮膚白皙,冷色調(diào)更適合您!"
顧景深中途進來過一次,看了一眼就離開了,只留下一句"全部記我賬上"。
當Alex終于宣布結(jié)束時,我已經(jīng)精疲力盡。
"這些是今天確定的款式,其他的我們會修改后送來。"Alex遞給我一份清單,"還有,顧總吩咐我?guī)Я诵┲閷殬悠罚纯聪矚g哪些風(fēng)格。"
他打開一個黑色絲絨盒子,里面是十幾件閃閃發(fā)光的珠寶,任何一件都價值連城。
"這...太貴重了。"我下意識拒絕。
"顧太太,"Alex壓低聲音,"您現(xiàn)在的身份不同了。珠寶不是裝飾品,是身份象征,是盔甲。"
我最終選了幾件設(shè)計簡約的鉆石首飾——一對耳釘、一條項鏈和一只手鐲。Alex看起來有些失望,顯然希望我選更夸張的款式。
送走設(shè)計師團隊,我發(fā)現(xiàn)顧景深在書房工作。我敲了敲門。
"進。"
他正在視頻會議,看到我便快速結(jié)束了通話:"結(jié)束了?"
"嗯,謝謝。"我站在門口,不知該進該退,"那些珠寶...我會小心保管的。"
顧景深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它們是你的了,不需要歸還。"
"但..."
"程暖,"他打斷我,"在這場婚姻中,你會得到相應(yīng)的補償。物質(zhì)是最基礎(chǔ)的部分。"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是啊,這是交易,他付錢,我扮演好顧太太的角色。
"明白了。"我強迫自己微笑,"還有其他角色要求嗎?"
顧景深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問:"你會打高爾夫嗎?"
"什么?"
"下周六有個慈善高爾夫賽,我們需要出席。"他解釋道,"如果不會,明天開始安排教練。"
"我會一點。"我大學(xué)時參加過高爾夫社團,雖然水平一般,但基本規(guī)則都懂。
"很好。"顧景深點點頭,"還有什么問題?"
我鼓起勇氣:"我能知道這場婚姻要持續(xù)多久嗎?"
書房里突然安靜下來。顧景深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我:"至少一年。顧氏和程氏的合作項目周期是18個月,之后...視情況而定。"
"視什么情況?"
他轉(zhuǎn)過身,眼神難以捉摸:"看我們是否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這個模糊的回答讓我更加困惑。我想要什么?在這場荒謬的婚姻中,我到底在追求什么?父親的公司的確需要顧氏的資金,但除此之外呢?
回到自己房間,我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24小時前,我的生活還平淡無奇;現(xiàn)在,我成了豪門太太、媒體焦點、閨蜜的眼中釘。
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fā)來的消息:"暖暖,記者會表現(xiàn)很好。你父親很滿意。顧氏第一筆資金已經(jīng)到賬。"
我沒有回復(fù)。父親滿意,公司得救,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除了我。
我打開衣柜,看著里面寥寥幾件自己帶來的衣服,突然感到一陣窒息。明天,這個衣柜就會被那些昂貴的名牌填滿,而我也會被"顧太太"這個身份一點點吞噬。
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何嘗不是個機會?從小到大,我都是配角——林妍的陪襯、父親的乖女兒、周明遠的備胎未婚妻?,F(xiàn)在,命運給了我一個舞臺,即使開場荒誕,我也要把它演成自己的主場。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很久沒聯(lián)系的號碼。
"喂,蘇航?是我,程暖。有件事想請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