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笑聲和狗吠瞬間化作尖嘯,像一把利劍要刺穿鼓膜擠入費茲的腦海。
“你、你......”
“不要說話!閉眼!”萊森特的聲音逐漸靠近。
費茲一一照做,橘子人的鼻息上一秒還打在自己臉上,下一秒便聽見他應聲倒地。
“握緊我的手?!比R森特道,話雖如此,但他卻反握住費茲,“小心些,不要睜眼,跟我走。”
四周皆是慘叫,腳下的坦途逐漸變成泥濘,慘叫聲逐漸消失,四周滴滴答答,仿佛是水滴在洞穴里的回響。
腳下的泥濘逐漸變得潮濕,像是踩在香蕉皮上,亦或是踩在腸子上。
四下闃然,除了水聲,就是兩人的呼吸。
好似快要走到頭了,費茲逐漸感覺到了光亮,他感受到一陣徐徐春風,春風中夾雜著牛羊和森林的味道,仿佛聽見了兩只狗的狂吠,獵犬捉到了兔子。
“我們到了。”
費茲睜開眼睛,自己站在萊森特的酒館中央,外頭的雪已經(jīng)停了,天空放晴。
“怎么回到這兒來了?”費茲環(huán)顧四周,這確確實實是萊森特的酒館。
萊森特從冷柜里拿出可可放在鍋中熱化,“你該休息一下了,意識回溯十分勞累,你沒感覺到你的呼吸都微弱了許多嗎?”
費茲搖頭,不太明白萊森特在說什么,他坐在吧臺前看萊森特操作,良久,他遞給自己一杯熱可可。
“喝嗎?”萊森特問。
費茲接過,手指觸碰到陶瓷杯的那一剎那他遲疑了。
怎么是冷的?
費茲側(cè)首,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他看見了——天空放晴,在極夜。
“你叫什么名字?”
“萊森特·希爾普德?!比R森特回答。
費茲轉(zhuǎn)首盯著他的雙眼:“其實我一直都懷疑你,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知道很多內(nèi)幕,就好像和我不在一個維度?!?/p>
“是嗎?”萊森特遭到懷疑,不怒反笑。
費茲側(cè)目,他不習慣對視,“在蒙德大學里我被意識侵入不止一次,如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也在侵入我?”
“你是真實的么?萊森特?”費茲推回熱可可。
萊森特微笑,垂眸,四周的環(huán)境逐漸崩塌瓦解,他伸手遮住費茲的眼睛,半晌他收回手,一切變回軍官宿舍的模樣。
“酒館是假的,可是鐘馗也會給你做熱可可么?”萊森特再次將杯子遞來,是一杯溫水。
費茲不知作何反應,也笑了一聲。
“剛才是測試,我得把你拉出意識海,但光靠我一個人難以回到軍官宿舍,所以就用酒館當做媒介,”萊森特解釋道,“靠這本日記來到珠妍的世界,但宿舍里沒有東西可以讓我們直接連接回來,溝通酒館和意識海的媒介是我?!?/p>
“就是導電那樣的原理?可為什么不能通過日記再回來?”費茲將信將疑,“那么溝通酒館和宿舍的呢?”
萊森特打開抽屜,道:“這塊巧克力?!?/p>
費茲一怔,“?。俊?/p>
“不信你可以問佩媞?!比R森特合上抽屜。
費茲正欲開口,就聽見佩媞的回應:“周四回家,畫里是芯片,我知道你最喜歡的內(nèi)褲顏色。”
“......好我相信你們了。”費茲合眸。
“其實依靠理論日記本是可以傳送回......但不知道剛才為什么行不通了,大概是極不穩(wěn)定,畢竟日記里的文字都是些只言片語?!迸鍕q想到哪說到哪,她只覺得納悶。
費茲也點頭道:“剛剛夢見,不,剛剛發(fā)生的那些也像是日記一般細碎,一個個場景并沒有什么連貫?!?/p>
“或許我們需要一個更可靠的媒介。”萊森特道,“或者是一個場所,就像是酒館,我們一旦進入,總有些什么東西能夠產(chǎn)生糾葛?!?/p>
費茲遲疑道:“珠妍行嗎,我們直接把她當做媒介?”
佩媞立即否定:“不可能,你把她當媒介無異于把橘子人當做媒介,她身上還有鐘馗,更何況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要怎么當媒介?”
費茲望了眼床頭的日記本,手指無意識地在發(fā)絲打圈,他望了眼萊森特,“呃......睡一覺?萊森特,你不是去過她的宿舍嗎,你們能不能——”
“不能?!比R森特合眼,“科特斯先生,您未免有些太異想天開了?!?/p>
費茲目光游移,看向被拉上窗簾的窗子,囁嚅道:“我有精神病。”這是他獨有的道歉方式。
“藥劑室怎么樣呢?”萊森特迅速揭過,他復又解釋:“這本日記就是在那發(fā)現(xiàn)的吧,我們和珠妍一起到過那兒,怎么說也是一種糾葛羈絆?!?/p>
費茲在環(huán)境中尋找佩媞的身影,只一瞬佩媞的聲線便又響起。
“可以試試,但你們真的相信珠妍么?不如將她帶回這兒,控制住她的行蹤也多一重保障,萬一有了新發(fā)現(xiàn)呢?!迸鍕q意味深長,“我的意思是,萬一蒙德中的怪事都與她有關(guān),把她帶入這個所謂的‘安全屋’,是否就能保證外界的穩(wěn)定?”
萊森特贊同道:“晚些我去找她。”
“你不和我一起去藥劑室嗎?”費茲問。
萊森特笑:“去啊,怎么不去?萬一你又回不來了呢。”
“先生們,我得離開一會了。”佩媞向費茲解釋道:“議院出了些事,去晚了恐怕要驚動科特斯先生。”
費茲點頭,他不知佩媞能否看見,又補了句好。
“你總是下意識去找她?!比R森特察覺到費茲的動作。
費茲聳肩,默認了。
“你很依賴她嗎?”萊森特又問。
“大概是的吧,家族里人少,愿意和我說話的更少,我和佩媞再怎么說還有一層那個關(guān)系,一起相處的時間比較多,”費茲說了些套話,看向萊森特認真的眼,重新組織語言,“其實是她希望我再紈绔些,最好是什么也不管,而我希望她能大包大攬,我對政治毫無頭緒,我們這也算不謀而合了?!?/p>
萊森特牽出一抹笑,道:“原來是這樣?!?/p>
“我真的很希望她是我的姐姐,她比我,甚至是我父親更適合那個位置,而且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家族里也不會有那么多人牽制她?!辟M茲道。
“你和科特斯先生關(guān)系怎樣?”萊森特嘗試多問出些話來,“這里就我們兩個,何況我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沒事,我不在意,我沒什么顧慮,”費茲笑道,“我和他不熟,沒什么關(guān)系,他忙我閑,我唯一的用處就是幫他釣來了佩媞?!?/p>
“你和佩媞是怎么認識的?”萊森特一邊穿外套,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費茲也穿好了鞋,他回憶片刻,道:“好像也是因為我的畫,我記得不得了,因為我的功底并沒有很強,我父親反而更喜歡我畫一些抽象的色塊,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告訴那些貴族們我也不是一無是處,佩媞也是看準了這一點,在我的某次生日宴上送了我一束玫瑰花?!?/p>
萊森特扣扣子的手微微停頓,回頭。
“老爸把生日宴當做交際場,佩媞看我在樓上畫畫,在放生日歌的時候送了我一束玫瑰花,她也是某個家族的貴女,她問我要不要和她結(jié)婚?!辟M茲道。
“啊?”萊森特顯然還是老式思維。
“她這個舉動至少讓那個小家族一下子躍到了父親眼前,她很有政治頭腦的,這恐怕是她做過最荒誕的事情。”費茲肯定道。
“那你們就結(jié)婚了?”萊森特的臉色有些難看。
費茲搖頭:“當然沒有,她看上的是權(quán)力,她因此進入了大宅,先當了小半年的侍女,給我調(diào)調(diào)顏料之類的。不過佩媞借此多了許多與父親見面的機會,父親也知道她的意圖,不過他們在政見上也算是不謀而合,后來是議員、大臣,都后來父親親自出面解釋,說她是養(yǎng)在城外的女兒,對她的家族就以一紙婚約打發(fā)。”
“是嗎?”萊森特若有所思。
“這期間肯定有別的什么,可能那會父親正是用人之際,或者又有什么大新聞了,我從不看新聞,他們也不會主動和我說這些,我的意思是......她很會把握機會,也很了解父親,不過她對色彩也是一竅不通,但至少有人愿意和我聊天了。”費茲有些語無倫次,他對這些勾連一向捋不清道不明。
萊森特頷首,心思卻不知飄去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