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語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合二為一的玉佩,冰涼的玉石上刻著的“思語”二字早已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卻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她望著銅鏡里自己蒼白的臉,發(fā)間還纏著用來固定傷口的白色布條,恍惚間覺得這一切像場夢——那個在泥地里挨打受凍的小女孩,竟真的成了孟家失散多年的嫡女。
“姑娘,老爺夫人來了。”春桃的聲音帶著欣喜,輕輕掀開珠簾。孟父孟母相攜而入,孟母眼角還帶著未干的淚痕,身上的衣裳也因多日未換顯得有些褶皺。孟思語想要起身行禮,卻被孟母三步并作兩步按?。骸皠e動,傷口還沒好全呢?!?/p>
孟父站在床邊,平日里威嚴的面容此刻滿是愧疚與心疼。他顫抖著伸出手,又在半空停住,像是怕驚到她:“這些年,是父親對不住你......”話音未落,孟母已泣不成聲,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的兒,讓娘好好看看你。”
淚水再次模糊了孟思語的視線。記憶里關于親生父母的印象早已支離破碎,此刻卻在孟母溫柔的撫摸中漸漸清晰起來。她想起廟會那天母親身上的茉莉香,想起父親將她舉過肩頭時掌心的溫度,那些被歲月塵封的片段如潮水般涌來。
“爹娘......”這聲呼喚在喉間輾轉多年,終于沖破阻礙。孟母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哭聲混著笑聲:“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孟慕言倚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卻泛起酸澀——他找了十年的妹妹,終于真正回到了家人身邊。
然而,平靜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太久。三日后,孟思語剛能下床走動,宮中便傳來消息:皇帝要親自召見孟家眾人。孟慕言扶著她上馬車時,掌心沁出薄汗:“若是累了,便靠在我肩上,有我在。”
金鑾殿內,龍椅上的皇帝目光掃過階下跪著的孟家人,最后落在孟思語身上:“聽聞孟家找回失散多年的嫡女,倒是件喜事?!彼质疽赓n座,“只是這蘇家一案......”
孟慕言上前一步,將早已備好的奏折呈上:“啟稟陛下,蘇家與叛軍勾結證據(jù)確鑿,不僅妄圖打敗孟家,更密謀動搖國本。”他轉頭看向孟思語,眼神中滿是堅定,“而小十遇襲一事,便是他們狗急跳墻之舉?!?/p>
皇帝翻閱奏折,神色愈發(fā)凝重。當看到蘇婉清與叛軍來往的密信時,猛地將奏章拍在案上:“大膽狂徒!來人,將蘇家滿門抄斬!”他又看向孟思語,語氣緩和了些,“孟姑娘歷經磨難,朕特賜封為明安郡主,以彰皇恩。”
謝恩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孟思語攥著孟慕言的衣袖,指尖微微發(fā)抖。走出宮門時,陽光灑在她新賜的霞帔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孟慕言為她撐開油紙傘遮住刺眼的光線:“當心曬著。”
“兄長,我真的成郡主了?”孟思語望著傘面上繡著的金線牡丹,仍覺得如夢似幻。孟慕言揉了揉她的發(fā)頂,笑道:“自然是真的。以后誰敢欺負你,便是與整個皇室作對?!?/p>
回到孟府,慶賀的宴席早已備好。孟思語坐在主位上,看著滿桌熟悉的面孔——管家笑著為她夾菜,春桃紅著眼眶為她斟酒,就連往日總板著臉的護院們也圍過來,說著“小姐受苦了”。她夾起一筷子桂花糕放入口中,甜味混著酒香,竟比記憶里任何時候都要濃郁。
夜深人靜時,孟思語獨自走到花園。月光下的荷塘泛著銀波,她輕撫過池邊的假山,想起初入孟府時在這里迷路的場景。那時的她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事被趕走,如今卻成了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
“在想什么?”孟慕言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中端著一碗藥,熱氣在月光下裊裊升騰,“大夫說你還要再喝七日?!?/p>
孟思語接過藥碗,卻皺起了眉:“太苦了?!泵夏窖詮男渲刑统鰝€錦盒,里面是她最愛的蜜餞:“就知道你怕苦。”看著她小口喝藥的模樣,他忽然想起初見時那個瘦骨嶙峋、渾身是傷的小女孩,心中泛起一陣心疼。
“兄長,謝謝你?!泵纤颊Z含著蜜餞,聲音有些含糊,“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
“傻瓜。”孟慕言打斷她,“從把你抱回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一定會護著你。”他望向夜空,星辰點點,“小時候我總在想,若是那天我能緊緊牽著你的手,你就不會走丟了?!?/p>
孟思語望著他側臉的輪廓,突然發(fā)現(xiàn)這張熟悉的面容上竟添了幾分滄桑。她知道,這十年間他從未放棄尋找,而自己能平安歸來,又何嘗不是因為有他在背后默默守護。
“其實這些年,我也一直在等?!彼p聲說,“等有人來告訴我,我不是被拋棄的?!?/p>
孟慕言的喉結動了動,伸手將她散落在肩頭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月光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宛如一幅永恒的畫。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一聲又一聲,訴說著歲月靜好。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在這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新的危機正在悄然醞釀。城郊的密林中,一隊黑衣人正在集結,為首之人撫摸著手中刻有蘇家徽記的令牌,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孟家,咱們的賬還沒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