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吳氏更是一臉不可思議,可是想反駁,竟然無從開口。
陶嬤嬤一聽就急了,高聲道:“夫人別聽她胡說,她怎么會有銀子!”
月五華笑了,“我一個堂堂的相府嫡女,這些年夫人對我疼愛有加,又沒克扣我的月例,我又節(jié)儉,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首飾我都沒買過,怎的我就不能有銀子了?”
她故意把“沒克扣”說得很重,然后轉(zhuǎn)向吳氏道:“夫人也說過,之前的孫嬤嬤和香杏,是忠仆,那是夫人千挑萬選派過來的,她們不可能偷我的銀子吧?可惜她們不小心落水淹死了。倒是這個陶嬤嬤,今日傍晚才來,我的銀子就丟了。且這個老奴,當著夫人您的面,就對她主子我一口一個“她”,絲毫沒有敬重,請夫人給我做主!”
吳氏被這一堆話給說懵了。
她其實也不相信是月五華偷的,她覺得這個煞星沒那么大膽子,雖說這兩天有點兒不一樣,但也許那就是被逼急了。反倒是陶嬤嬤,是她的心腹,經(jīng)常出入丹桂院......不過,這么些年陶嬤嬤也還算忠心,她怎會偷自己的錢?
陶嬤嬤見吳氏不說話,心里著急,倒顯得有點慌亂。
吳氏見狀更加不確定,最后咬咬牙一聲令下:“我也不能聽你們的一面之詞,既然都有嫌疑,來人,就好好把這霜露院搜一搜,包括這些奴才們的住處,也仔細搜一搜!”
一聲令下之后,丫鬟婆子以及外面候著的小廝都立刻行動起來。
霜露院屋里、院里幾乎被翻了個底兒朝天。
月五華的屋子太過簡陋,連床都被手重的小廝掀散架了,地面的磚有幾塊日久年深已經(jīng)活動了,也被起開翻找,可惜什么都沒有搜出來。
反而是在陶嬤嬤的包袱里,翻出了一只金鐲子——正是吳氏丟的其中之一——之前月五華多了個心眼兒,偷偷放進去的。
陶嬤嬤大喊冤枉,起誓發(fā)愿說自己對夫人忠心耿耿,絕對沒偷,可還是被吳氏一個眼神,命小廝和婆子們給扭走了。
走之前,陶嬤嬤眼神灰敗地望了月五華一眼。
她不明白,自己剛來了一天都不到,怎么就落到了這個下場。以吳氏的多疑,這次無論她偷與沒偷,都不會再被重用了。
可眼前明明只是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不是說很好拿捏的么?
吳氏氣恨恨地也想走,卻被月五華攔住。
反咬一口的感覺真好,她得繼續(xù)咬。
“夫人當面搜了,這賊人不是我,也算是還我清白了!陶嬤嬤雖是霜露院的,可她才剛來,之前在哪兒我不知道,這個約束下人不力的罪名我可不擔。等夫人審問出贓銀,記得把六百兩給我,那可是我全部家當,當然,這是抹了零頭的數(shù)目!”
吳氏剛要開口,月五華又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屋里床翻磚起的狀態(tài),接著道:“另外,夫人覺得這樣還能住人么?”
“我管你能不能?。磕悴皇怯醒绢^小廝嗎?等白天叫他們來收拾收拾就是了!湊合一晚上又不會死!”吳氏氣得吼道。
月五華笑了。
“夫人,湊合一晚上是不會死,可我睡不好覺心情就會不好,萬一接圣旨的時候不小心說錯了話,到時候要影響了二姐姐當湛王妃可就不好了!”
“你!”吳氏被這明晃晃的威脅氣得心肝疼,可惜又真的傷不起,萬一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損失可就大了。
“那你想怎樣?”
“離霜露院最近的那個放雜物的庫房里有張床,把那個搬來我先湊合湊合!”
吳氏想不起那雜物間里有什么樣的床,只想趕緊走,聽她說有,那就派人去搬,到時候若是沒有,或者太破不能用,那也賴不上她了。
吩咐完小廝去搬床,吳氏一刻都不想待,立刻走了。
月五華卻在后面“好心”提醒:“夫人可得吩咐他們快一點兒,兩刻鐘之后我要不睡覺,我心情就不好了!還得吩咐他們搬小心一點兒,萬一要是弄壞了,到時候還得麻煩夫人您!”
吳氏恨得牙癢癢,頭都沒回。
月五華收斂笑容,吩咐人進來收拾。
目前霜露院里,總共只剩四個下人,一個小廝柱子和一個小丫頭賞兒在外院,內(nèi)院里就是今天才被吳氏派過來的香桃和香梨。
因為是半夜,柱子就沒讓進來。賞兒被叫進來幫忙。
香桃和香梨因為剛才發(fā)生的事,有所收斂,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不把月五華這個主子放在眼里。
三個丫頭勉強把散架的破床清理出去,又把地上被起得亂七八糟的青磚踩實。
剛歸整完,外面吳氏那邊的人便將床送來了。
月五華心道:還真快,看來是真怕她不接圣旨,影響了月瑤琴當湛王妃。
不過現(xiàn)在,她可沒心思去琢磨那些人。
望著眼前這張櫸木打造的拔步床,月五華想起了陪伴她長到六歲的趙嬤嬤。
趙嬤嬤是母親秦氏的陪嫁嬤嬤,母親難產(chǎn)大出血死后,自己的丞相爹覺得她不吉,命中帶煞,想要將她溺死。多虧趙嬤嬤求情,才勉強留她活了下來。
但她的丞相爹卻不允許她住在正院,將她和趙嬤嬤趕到這個最偏最破的霜露院,不管不問,任她自生自滅。
從她記事起,就一直是趙嬤嬤護著她照顧她。若沒有趙嬤嬤,估計她早就連骨頭渣子都沒了。直到她六歲年,趙嬤嬤突然暴病去世。
趙嬤嬤的死,對她的打擊極大。突然沒了依靠,她連性情都變了,變得不愛說話,慢慢到后來的不敢說話、逆來順受。
記得趙嬤嬤活著的時候,曾有一次偷偷帶著她,去那個庫房邊,隔著窗子指著那張床喃喃地說:“小小姐,那是你母親住過的床,你母親生前很喜歡那張床?!?/p>
說著說著,趙嬤嬤就落了淚,“小小姐,以后你再長大一些,討了你父親喜歡,若有機會,你就將這床要過來,也算留個念想,那是你母親的遺物啊!”
月五華對母親沒有記憶,但她知道,趙嬤嬤是在深深懷念母親,那是她一輩子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