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的南海波光粼粼，快艇劃破平靜的海面，向遠(yuǎn)處隱約可見的小島駛?cè)?。林雪宜站在船頭，任憑海風(fēng)拂面，手腕上的裂紋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已經(jīng)蔓延到小臂中部，皮膚下隱約有銀光流動。
"那就是珊瑚島。"阿海指著前方，"周圍全是暗礁，只有一條水道能進去。"
謝無念調(diào)整航向，銀色眼睛警惕地掃視四周："'歸墟'可能已經(jīng)派人守在這里了。"
林雪宜胸前的五片鑰匙碎片微微發(fā)燙，似乎在回應(yīng)即將見面的第六片。自從離開漁村，碎片之間的共鳴越來越強，有時甚至?xí)谝归g自行發(fā)光。
"有人上過那個島嗎？"柳煙問。
阿海搖頭："傳說島上有詛咒，漁民都避著走。只有奶奶年輕時去過，說島中心有個水下洞穴..."
快艇接近小島，周圍的景色越發(fā)奇異。海水從深藍漸變成翡翠色，水下珊瑚礁隱約可見，形態(tài)各異，有些像樹，有些像花朵，在陽光照射下絢麗多彩。
"太美了..."阿月驚嘆，異色瞳映著五彩斑斕的海水。
謝無念突然減速："前面有東西。"
水面上漂浮著幾塊木板，像是船只的殘骸。阿海撈起一塊，臉色變了："是'歸墟'的船！他們已經(jīng)到了！"
林雪宜心頭一緊："多久前的事？"
"不超過一天。"阿海檢查木板斷裂處，"但奇怪的是...像是從內(nèi)部被破壞的。"
謝無念的銀眼微瞇："島上有東西不歡迎他們。"
快艇小心翼翼地穿過暗礁群，最終停在一片淺灘前。島上植被茂密，椰樹高聳，看起來與普通熱帶小島無異，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靜謐，連海浪聲都變得遙遠(yuǎn)。
五人涉水上岸，沙灘上腳印凌亂，顯然有人比他們先到。
"分頭找洞穴入口？"柳煙提議。
謝無念搖頭："太危險。一起行動，活體鑰匙優(yōu)先。"
他們沿著沙灘搜索，很快發(fā)現(xiàn)一條被踩踏出的小路通向島內(nèi)。跟隨痕跡深入?yún)擦?，濕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各種奇異的花草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
走在前面的阿月突然停下："聽！"
遠(yuǎn)處傳來模糊的呻吟聲。眾人警覺地循聲而去，在幾塊巨石后發(fā)現(xiàn)兩名黑衣人，正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皮膚呈現(xiàn)不正常的青紫色。
"'歸墟'的人..."柳煙小心地靠近，"中毒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看到他們，掙扎著伸出手："救...救..."話未說完，便昏死過去。
阿月蹲下檢查："不是中毒。他們的魂魄...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一部分。"
謝無念的表情變得凝重："島上有噬魂生物。小心行事。"
繼續(xù)前進，類似的場景不斷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倒在路邊，有些已經(jīng)沒了氣息。林雪宜感到一陣惡寒——什么東西能這樣輕易放倒"歸墟"的精銳？
叢林盡頭是一處環(huán)形空地，中央有個直徑約三米的圓形水潭，水面平靜如鏡，深不見底。
"就是這里。"阿海指著水潭，"奶奶說洞穴入口在水下。"
林雪宜胸前的鑰匙碎片突然劇烈發(fā)燙，金光透過衣服隱約可見。水潭似乎感應(yīng)到了鑰匙的存在，水面開始泛起漣漪，漸漸形成一個漩渦。
"它在召喚我..."她不自覺地向前走去。
謝無念一把拉住她："等等！那些黑衣人是怎么倒下的，你忘了嗎？"
"但碎片就在下面。"林雪宜堅定地說，"我必須去。"
"我和你一起。"阿月站出來，"我的眼睛能在水下視物。"
最終決定由林雪宜和阿月下水，其他人守在岸邊。兩人脫去外衣，只留貼身衣物。阿海從包里取出兩片碧綠的葉子："海藻葉，含在嘴里能延長閉氣時間。"
準(zhǔn)備就緒后，林雪宜深吸一口氣，跳入水潭。冰涼的水瞬間包圍了她，眼前一片模糊。幾秒后，阿月也跳了下來，異色瞳在水下閃閃發(fā)光，為她指引方向。
潭水比想象的深得多。下潛約十米后，側(cè)壁出現(xiàn)一個黑洞，水流正被吸入其中。林雪宜跟著阿月游向洞口，進入一條水下隧道。
隧道蜿蜒向下，壓力越來越大。就在林雪宜快要憋不住氣時，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亮光。兩人奮力游去，終于沖出水面——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水下洞穴，洞頂不知為何沒有坍塌，形成完美的氣室。更神奇的是，四周的巖壁上長滿了發(fā)光的珊瑚，將整個洞穴映照得如夢似幻。
"太美了..."林雪宜爬上岸，吐出海藻葉，大口呼吸。
阿月也爬上來，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fā)："那些珊瑚...不是普通的珊瑚。"
確實，這些珊瑚的形態(tài)異常優(yōu)美，有些像精細(xì)的雕刻，有些則組成奇怪的圖案，甚至像文字。林雪宜走近觀察，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有些珊瑚確實組成了她曾在命簿閣見過的符號！
"這是...命簿文字？"
"活體鑰匙果然識貨。"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兩人警覺地轉(zhuǎn)身，只見洞穴深處走出一個佝僂的身影。那是個瘦得皮包骨的老者，白發(fā)垂地，身穿破爛的灰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黑一銀，和謝無咎兄弟一樣是異色瞳！
"你是誰？"阿月?lián)踉诹盅┮饲懊妗?/p>
老者輕笑："名字早已遺忘。在這里，他們叫我'珊瑚翁'。"他看向林雪宜，"但你可以叫我玄靈子——命簿閣前任守門人。"
林雪宜瞪大眼睛："又一個守門人？孟七爺從沒提過..."
"孟七？那個老頑固還活著？"玄靈子大笑，"他當(dāng)然不會提起我。我是叛逃者，記得嗎？"
他轉(zhuǎn)身走向洞穴深處："來吧，你們想要的東西在這里。"
林雪宜和阿月謹(jǐn)慎地跟上。洞穴深處是一個圓形石室，中央有個珊瑚形成的臺子，上面放著一塊青銅碎片——第六片鑰匙！
"拿去吧。"玄靈子出人意料地大方，"反正我也守不住它了。"
林雪宜沒有立即上前："為什么幫我們？你不是叛逃了嗎？"
"叛逃命簿閣，不代表我支持冥界或'歸墟'。"玄靈子找了塊石頭坐下，"事實上，我反對的是活體鑰匙計劃本身。"
"什么意思？"
"命簿閣每隔千年會孕育一把活體鑰匙應(yīng)對大劫。"玄靈子直視林雪宜，"但六十年前那次不同。你不是簡單的鑰匙，而是...容器。"
林雪宜心頭一震："容器？"
"命簿閣預(yù)見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決定創(chuàng)造一個能完全承載其意識的載體。"玄靈子的聲音變得沉重，"就是你，林雪宜?；铙w鑰匙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讓你成為命簿閣的新核心。"
這個真相如同一記重錘，砸得林雪宜頭暈?zāi)垦?。她不是工具，不是武器，而?..容器？命簿閣打算占據(jù)她的身體？
阿月緊緊握住她的手："別怕，不一定是他說的那樣..."
"看看你的手腕。"玄靈子突然指向林雪宜的手臂，"那些裂紋是什么？"
林雪宜低頭，裂紋已經(jīng)蔓延到肘部，皮膚下的銀光更加明顯。
"命簿文字。"玄靈子冷笑，"你越是使用力量，越是接近命簿閣的本質(zhì)。最終，你的身體將完全轉(zhuǎn)化為命簿載體，迎接命簿閣意識的降臨。"
林雪宜想起陳婆婆的警告——"融合"的真正含義竟是如此殘酷！
"有辦法阻止嗎？"她聲音發(fā)抖。
玄靈子搖頭："一旦開始就無法逆轉(zhuǎn)。但..."他猶豫了一下，"如果你集齊所有鑰匙，或許能在融合時保留自己的意識主導(dǎo)權(quán)。"
林雪宜思索著這個可怕的可能性。如果注定要成為命簿閣的一部分，至少她要以林雪宜的身份去做，而不是被吞噬的傀儡。
她走向珊瑚臺，伸手拿起第六片鑰匙碎片。碎片剛一接觸她的皮膚，就自動飛向胸前，與其他五片完美拼接。金光爆發(fā)，照亮了整個洞穴！
"??！"玄靈子突然痛苦地捂住眼睛，"太亮了...太亮了..."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被金光溶解一般。林雪宜趕緊將鑰匙塞進衣服里，金光減弱，但玄靈子已經(jīng)虛弱地跪倒在地。
"原來如此..."他喘息著，"碎片在凈化我...叛逃者的靈魂已經(jīng)沾染了太多雜質(zhì)..."
阿月扶起他："你還好嗎？"
"時間不多了。"玄靈子掙扎著站起，"'歸墟'的人馬上會突破我的珊瑚守衛(wèi)。你們必須立刻離開。"
仿佛印證他的話，水面突然劇烈翻騰，幾個黑影正從水下隧道游來！
"海妖！"阿月驚呼，"他們找到入口了！"
玄靈子推開她："走那邊！"指向石室后方的一條狹窄通道，"通向外面的海灘。"
林雪宜猶豫了："那你..."
"我活了夠久了。"玄靈子露出解脫般的笑容，"最后能見到活體鑰匙，已是幸運。記住，林雪宜，無論命簿閣計劃什么，選擇權(quán)始終在你手中。"
第一個海妖已經(jīng)爬上岸，鱗片在珊瑚光下泛著詭異的綠色。玄靈子轉(zhuǎn)身面對入侵者，灰袍無風(fēng)自動："珊瑚衛(wèi)，聽我號令！"
巖壁上的發(fā)光珊瑚突然脫離石壁，在空中凝聚成尖銳的長矛，向海妖射去！慘叫聲中，林雪宜和阿月沖向逃生通道。
狹窄的通道蜿蜒向上，最終通向一處隱蔽的海灘。兩人氣喘吁吁地爬出來，發(fā)現(xiàn)這里位于島嶼另一側(cè)，遠(yuǎn)離他們登陸的地方。
"其他人還在那邊！"阿月焦急地看向島內(nèi)。
林雪宜剛要說話，手腕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裂紋再次蔓延，這次速度更快，眨眼間就到了上臂。皮膚變得半透明，下面流動的命簿文字清晰可見。
"雪宜姐！"阿月驚恐地看著她的變化。
"沒...沒事。"林雪宜咬牙忍痛，"先找到謝無念他們。"
兩人沿著海岸線奔跑，繞過半個島嶼，終于回到了登陸點。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心頭一緊——謝無念、柳煙和阿海正被十幾只海妖圍攻！
謝無念的銀弓不斷射出光箭，但海妖數(shù)量太多；柳煙的符紙已經(jīng)用完，只能用隨身短刀搏斗；阿海則揮舞著一根粗木棍，勉強自保。
"幫他們！"林雪宜不顧疼痛，抬手準(zhǔn)備使用命運之筆。
阿月卻攔住她："不能再用了！你會..."
"別無選擇！"林雪宜甩開她，手指在空中劃動。
金光形成的文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但代價是裂紋瞬間蔓延到肩膀！她強忍劇痛，將文字推向海妖群。
金光炸裂，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箭，精準(zhǔn)命中每一只海妖。怪物們發(fā)出凄厲的嚎叫，紛紛倒地翻滾。
"林雪宜！"謝無念第一個注意到她們，"快上船！"
六人沖向快艇，身后更多的海妖從叢林里涌出。就在他們即將登船時，水面突然炸開，一個巨大的黑影躍出——比普通海妖大三倍不止，頭頂長著骨冠，手持珊瑚三叉戟。
"海妖王！"阿海驚呼，"它怎么會在這里？"
海妖王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三叉戟指向快艇。水面立刻形成巨浪，將快艇掀翻！
"完了..."柳煙臉色煞白。
千鈞一發(fā)之際，阿月突然沖到水邊，異色瞳完全變成了銀白色。她雙手插入水中，嘴里念著古老的咒語。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海浪在她面前分開，形成一條通道！
"快走！"她大喊，"我撐不了多久！"
五人沖向?qū)Π?，海妖王的怒吼在身后回蕩。阿月堅持了約二十秒，最終力竭倒地。分開的水墻轟然合攏，暫時阻擋了追兵。
謝無念背起阿月，眾人拼命向島嶼另一側(cè)跑去。林雪宜的手臂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半透明，命簿文字在皮下流動，疼痛讓她幾乎看不清路。
"堅持??！"柳煙扶著她，"島那邊有'歸墟'留下的船！"
穿過一片紅樹林后，他們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艘小型汽艇拴在岸邊。眾人跳上船，阿海熟練地發(fā)動引擎。汽艇咆哮著沖出海灣，將憤怒的海妖王甩在身后。
直到島嶼變成遠(yuǎn)方的黑點，大家才松了一口氣。阿月已經(jīng)恢復(fù)意識，但極度虛弱；林雪宜的情況更糟，命簿化已經(jīng)蔓延到半邊脖子，說話都困難。
謝無念檢查了她的狀況，表情異常凝重："不能再使用力量了。下一次，命簿化可能直接吞噬你的心臟。"
"還...有多少...時間？"林雪宜艱難地問。
謝無念沉默片刻："兄長的審判...提前了。冥界時間明天正午，換算成人間時間..."他看了看漸暗的天色，"不到十二小時。"
這個噩耗如同晴天霹靂。林雪宜掙扎著坐起："下...一片...鑰匙..."
"在黃海的'海眼'。"阿海指著海圖，"但以現(xiàn)在的速度，至少要八小時才能到。"
"來不及了..."柳煙計算著，"就算拿到第七片，還要去冥界救人..."
謝無念突然開口："有一個辦法，但極其危險。"
所有人都看向他。
"活體鑰匙現(xiàn)在有六片碎片，足夠短暫打開冥界通道。"謝無念解釋，"我可以帶她直接去忘川之牢，但..."
"但什么？"
"沒有第七片碎片，她可能無法承受冥界的侵蝕。"謝無念的銀眼直視林雪宜，"尤其是你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很可能一進入就開始完全命簿化。"
林雪宜沒有猶豫："我...去。"
"太冒險了！"柳煙反對，"萬一..."
"沒有...萬一。"林雪宜艱難但堅定地說，"謝無咎...為我...付出一切。我...不能...放棄他。"
謝無念的表情變得復(fù)雜："兄長沒看錯人。"他轉(zhuǎn)向阿海，"最近的岸邊在哪里？"
阿海查看導(dǎo)航儀："兩小時后能到一個小漁港。從那里..."
"不，再近的。"謝無念打斷他，"任何能落腳的地方都行。"
"東北方向有個荒廢的石油平臺，三十分鐘能到。"
"就去那里。"
汽艇轉(zhuǎn)向東北，加速前進。夕陽將海面染成血色，林雪宜望著遠(yuǎn)方，思緒萬千。不到十二小時，她將直面冥界，救出謝無咎...或者與他一同消散。
阿月虛弱地握住她的手："雪宜姐...我在洞穴里看到了壁畫...關(guān)于活體鑰匙的..."
"什么...壁畫？"
"命簿閣...不是要吞噬你。"阿月艱難地說，"它需要的是...共鳴。就像珊瑚與藻類共生..."
她的話沒能說完，突然昏了過去。林雪宜想問更多，但自己的意識也開始模糊。命簿化的痛苦與疲憊終于擊垮了她，在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謝無念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