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每天上班在干完自己的事后,就在車間里轉,看誰忙不過來就幫一下忙,而張哥呢,就找個地方睡覺或找人聊天去了。這天 我在查看完十九臺注塑機的的料兜都是滿的后,就在車間里轉著走著,看見那個四川小女孩的面前已經(jīng)堆了好多產(chǎn)品要處理了,她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我看了一下,她的機子今天生產(chǎn)的是玩具上的小零件,這種小零件好處理,就是用刀片把模具接縫處的毛邊削掉就行了,但是這種小零件生產(chǎn)速度太快了,快到兩秒就能生產(chǎn)一個,你呀,根本就沒有時間休息,上個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我說“忙不過來了,”她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又低頭干起了活。我心里想“還是個害羞的姑娘?!蔽铱戳艘幌驴刂泼姘?,顯示兩秒,再看了下產(chǎn)品,產(chǎn)品的毛邊有點多,壓力大了。我就把壓力往小的調,調到基本沒有毛邊了。不能再調了,再調產(chǎn)品就有缺陷了。調好后,我便對小姑娘說“還有刀片嗎?我來幫你?!毙」媚镖s緊從旁邊的工具盒里拿出一把嶄新的刀片遞給我,臉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輕聲說道:“謝謝,麻煩你了?!蔽医舆^刀片,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仔細觀察了一下手中的零件,便熟練地開始削起毛邊來。
車間里機器的轟鳴聲不絕于耳,我倆就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中默默忙碌著。我一邊干活,一邊偷偷觀察這個四川小姑娘,她干活很認真,盡管面前的零件堆得像小山一樣,可她的動作依舊有條不紊,只是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為了打破這略顯沉悶的氛圍,我開口說道:“你是四川哪里的呀?我聽說四川好吃的可多了?!毙」媚镂⑽⒁汇叮S后嘴角上揚,露出淺淺的笑容,“我是四川綿竹的,我們那兒好吃的確實特別多,火鍋、串串、川菜……可香了?!碧岬郊亦l(xiāng)的美食,她的話明顯多了起來,眼神中也閃爍著光芒。
我笑著回應:“哇,我一直都想去四川呢,可惜還沒機會。不過光聽著就覺得很誘人了。你出來工作多久了呀?”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思考了一下說:“快一年了吧,剛開始真的很不適應,現(xiàn)在慢慢習慣了?!?/p>
正說著,張哥不知道從哪兒晃悠了過來,看到我在幫小姑娘干活,眼睛一瞪,大聲說道:“你怎么在這兒偷懶,自己的活兒都干完了?還有你,”他轉頭看向小姑娘,“別想著偷懶,趕緊干,完不成任務又得加班!”我心里有些惱火,剛想反駁,小姑娘卻拉了拉我的衣角,沖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張哥哼了一聲,又慢悠悠地晃走了。等他走遠,小姑娘小聲說:“別跟他計較,他就這樣?!蔽覠o奈地點點頭,繼續(xù)和她一起處理起零件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面前堆積如山的零件逐漸減少。當最后一個零件處理完時,小姑娘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多虧了你幫忙,不然我今天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時候呢?!蔽倚χ鴶[擺手,“沒事的,反正我是閑著”。她又低頭小聲說,“再幫我看會機子,我去下廁所。”我一聽 小姑娘可能都憋壞了,趕緊說“去吧,我?guī)湍憧粗??!毙」媚锞痛掖业娜チ恕N揖蛶退粗鴻C子,聽著機子哐嘡哐嘡兩聲就一個產(chǎn)品出來 ,我就拿刀片削一個,時間一長,手就累了我強忍著手上的酸痛,繼續(xù)機械地重復著削毛邊的動作。心里想,“這錢真不好掙,我這一會就累的心慌 ,小姑娘可要干十二個小時,”零件一個一個的掉到機子下的框子里,我就一個一個的削。也就十分鐘吧,小姑娘紅著臉回來了,“說,讓你受累了,”笑著說“不累,就是干的心慌”。你怎么這么厲害,這么多都能干過來”小姑娘坐下拿起刀片也削了起來說“我習慣了,剛開始我也是,看著零件一個接著一個掉下來,我也是感覺心慌,手累。那怎么辦,堅持唄,。白天還好,就是累點。要是上晚班,那種感覺真受不了,又累,又困 眼睛都睜不開,但是機子還是哐嘡哐嘡的生產(chǎn)。我都哭過好多回了”說著小姑娘眼睛紅了看到小姑娘眼睛紅了,我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我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聲安慰她:“真的太不容易了,不過你都堅持這么久了,真的很厲害。以后要是太累了,別一個人扛著,咱們互相照應著點?!?/p>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你呀,其實平時大家都挺忙的,也沒人能聽我說這些。今天跟你說說,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我點點頭,“以后有什么心里話都可以跟我說。我覺得在這車間里,大家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但也算是同甘共苦了?!?/p>
她輕輕“嗯”了一聲 ,我接著說“你叫什么名字 ,為什么出來打工”她微微低下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澀,輕聲說道:“我叫陳悅,家里條件不太好,父母身體也不太好,我家在大山里,交通極其不便,我父親腿腳不好,小時候在山里摔斷了腿。我母親身體也不好,長年咳嗽,家里就靠幾畝坡地種點玉米和地瓜維持著。就這樣我父親還讓我讀完了初中。
初中畢業(yè)之后,我便回家?guī)鸵r著家里干農(nóng)活,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在那幾畝坡地上忙個不停。日子雖過得苦,可我想著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直到那天,太陽正毒,我在地里揮著鋤頭,一回頭,就瞧見母親直直地栽倒在玉米地里。我心猛地一緊,扔了鋤頭飛奔過去,只見母親嘴角掛著血絲,雙眼緊閉,整個人毫無生氣。
我慌了神,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村里,找到了村里的土醫(yī)。土醫(yī)背著藥箱趕來,一番查看后,神色凝重,告訴我母親得的是癆病,積勞成疾,必須得去縣里的大醫(yī)院好好治,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墒侨タh醫(yī)院得花錢呀,可一提到錢,我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家里那點積蓄,連買藥的零頭都不夠。而且,從我們這大山深處去縣城,得走上整整八天的山路,蜿蜒曲折,荒無人煙,母親身體這般虛弱,根本經(jīng)不起折騰。 看著昏迷不醒的母親,我滿心都是無助與絕望,后來村里的老光棍知道了我媽的事,大剌剌地找上門來,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拍著胸脯說他有錢,能讓我媽去縣城看病,不過條件是我得嫁給他。我爸望著病床上虛弱的母親,滿臉的為難與無奈,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頭。那一刻,我只覺天旋地轉,滿心都是被親人“背叛”的絕望。
可我媽,盡管病得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還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虛弱卻堅定地拒絕了這荒唐的交易。她緊緊抓著我的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那眼神仿佛在說,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我的未來就這么毀了。
就在家里亂成一鍋粥的時候,表姐從深圳打工回來探望我們了。她穿著時髦的衣裳,一頭利落短發(fā),整個人透著股大城市打拼過的精氣神。一進家門,看到這亂糟糟的場景,又聽我哭著把事情一五一十講完,表姐氣得直跺腳,胸脯劇烈起伏,大聲說道:“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種買賣婚姻!妹子,別怕,姐帶你去深圳,憑自己的本事掙錢,給咱姨治病!”
我又驚又喜,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可一想到還在病床上的母親,又猶豫了。表姐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安慰道:“放心,我先留下點錢,找村里靠譜的人照顧姨,咱們到了深圳,只要掙到錢,再把錢郵回家,你媽不是就有錢看病了嗎。在說,你去了深圳,也省的那老混蛋找你嘛煩?!?/p>
在表姐的勸說下,我狠狠心,跟著她踏上了來深圳的路。所以,再累,我也要堅持住。我每月都把工資打回家里,只給自己留點生活費,希望我媽的病早點好”。我默默的聽著。心里感嘆到“同是天涯淪落人那?!彼瓦@樣低沉的說著,手底下卻在不停的忙碌著。她接著說“謝謝你,你叫趙栩吧,從今天起 我就叫你趙栩哥了。”她頭沒抬,但我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兩行淚。我看著框里沒有零件了,就站起身,在操控臺上給她把注塑機速度調慢到三秒,我想讓這個可憐的小姑娘輕松點,下班主管檢查時我在給她調回來。說“我去加料了”她“嗯”了一聲,還是沒有抬頭我轉身朝著原料堆放區(qū)走去,一路上腦海里還回蕩著陳悅的那些話。她年紀輕輕,卻扛著這么沉重的生活負擔,實在讓人心疼。我轉了一圈車間,給不多料的注塑機添上料??匆姀埜缭谙蛭艺惺?。我便走了過去說聲“張哥,”張哥剛跟搬運工劉偉聊天,現(xiàn)在劉偉忙工作去了??匆娢疫^來就對我說。“小子,你是不是瞧上人家小姑娘了,看著你那熱心勁?!睆埜绱蛉の艺f?!皬埜纾疫@人閑不住,在家里就這樣。張哥,那小姑娘好可憐呢,”我便把小姑娘的故事給張哥說了一遍。張哥說“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來車間這么長時間了,也不見她和其他人主動說笑,只知道埋頭干活?!苯又謶M愧的說“那不是我經(jīng)常欺負她了”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也有同感。張哥聲音忽然低了些說“看來,在這里,人人都有故事”。我一聽,張哥有故事,便問道“張哥你呢?!睆埜缇烷_口道“我來這里是避事的,我在家里打傷了人,也不知道人是死是活,村長就讓我出來避避風頭,打兩年工,”我聽到這里,驚訝的張大了嘴。張哥看我這樣,就說,“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了,也沒見有什么消息,看來人沒事,我也就不怕你去揭發(fā)我。”我說“那能呢,張哥,咋回事?”我問道。張哥好像很輕松又很自豪的說“打群架,我們村和鄰村經(jīng)常為地畔子,為澆地鬧意見,也就經(jīng)常打架
張哥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道:“那天,兩村的人又因為澆地的事兒起了沖突。鄰村的人仗著人多,想提前搶水澆地,把我們村的灌溉渠給堵了。我們村的人哪能咽下這口氣,年輕氣盛的后生們都抄起家伙就沖了過去。我當時也是腦子一熱,跟著大家一起沖在前面?,F(xiàn)場一片混亂,推搡、叫罵聲不絕于耳,鋤頭、鐵鍬在人群里揮舞,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我被人一棍子敲在背上,疼得眼冒金星,一股子火‘噌’地就冒了起來,順手操起一塊石頭就朝著對方砸了過去……”
張哥說到這兒,眼神里閃過一絲后怕,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當時場面太亂了,我砸完就被人群擠到了一邊,后來混亂好不容易平息,我才發(fā)現(xiàn)被我砸中的那個人倒在地上,滿臉是血,一動不動。我嚇得腿都軟了,村長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把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跟我說:‘娃呀,這下麻煩大了,你趕緊跑!只要你跑了,警察來調查,就說群眾鬧事,人多了,也不知道是誰干的。你先出去避避風頭,等風頭過了再說。’我慌慌張張地就跑了,這一走就是兩年?!?/p>
我聽得入神,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道:“張哥,那后來呢?你就一直沒敢回去?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咋樣了?”
張哥苦笑著搖搖頭:“哪敢回去啊,我就怕一回去就被警察抓了。這兩年我每個月都給家里寫信,一開始家里人也不敢告訴我那人的情況,就說讓我安心在外面打工。后來慢慢聽家里人說,好像那人沒性命危險,就是傷得挺重,住了好長時間醫(yī)院。我這心里才稍微踏實了點,可還是不敢回去,怕節(jié)外生枝。”
我拍了拍張哥的肩膀,安慰道:“張哥,既然人沒事,那你也別太擔心了。等再過段時間,風頭徹底過去了,你再回去,把事兒跟人家說清去,該賠償就賠償,爭取得到人家的諒解?!?/p>
張哥感激地看著我:“兄弟,多虧有你這話,這兩年我一個人在外面,心里一直壓著這塊大石頭,都快喘不過氣了。聽你這么一說,我感覺心里敞亮多了?!?/p>
正說著,車間里傳來一陣嘈雜聲,原來是主管在檢查工作。我突然想起給陳悅調慢的注塑機速度還沒調回來,趕緊和張哥告別,朝著陳悅那邊走去
我走到陳悅的注塑機前,裝做查看機子料兜有沒有料。再到機子控制面板把速度調回到兩秒。這時的陳悅神色已經(jīng)恢復。她望著我在控制面板上操作,驚訝的的望著我說“趙栩哥,你…”我沒等她說完,就沖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身我走到另一臺機子查看起了料兜。當我快和李主管碰頭時。我看到陸經(jīng)理朝車間走來,路過我身邊時我叫了聲“陸叔”陸經(jīng)理“嗯”了一聲,朝我點點頭沖著李主管走去。李主管看我叫陸經(jīng)理叔詫異的看了我一眼。跟陸經(jīng)理打起了招呼,陸經(jīng)理直接說“走,到你辦公室說點事?!闭f著他們朝車間盡頭的辦公室走去。這時機子旁的李萌卻睜大了眼睛,好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對我說“趙栩,你是…”我沒等她說完,就劫住她話說“是什么是,小心閃著舌頭?!崩蠲缺晃乙粏堋昂摺绷艘宦暎焕砦伊?。我便往下一臺機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