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口袖口早已磨損起毛，卻漿洗得異常挺括。鏡旁擱著一只粗瓷碗，

碗底沉著幾片舒展開來的茶葉梗子?！盁熡杲悖?/p>

”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撩開油膩的布簾探進(jìn)頭，聲音壓得低低的，

帶著一絲抑制不住的興奮，“快，前頭來了位貴客！趙先生讓您準(zhǔn)備壓軸，唱《秦淮景》！

”沈煙雨的手頓了頓，胭脂盒子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圈。貴客？這年頭，真正稱得上“貴”的，

早已如驚弓之鳥。她沒言語，只對著鏡子里那雙霧蒙蒙的眼睛點了點頭。小丫頭一溜煙跑了。

她起身，從一只脫了漆的木箱里取出一件略新些的素白繡纏枝蓮紋的旗袍換上，

舊旗袍的磨損處被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在了里面。指尖拂過那柔韌的纏枝蓮紋路，觸感冰涼，

像是撫過一段凝固的時光。撩開那幅隔絕前后臺的厚厚布簾，嘈雜聲浪撲面而來。

沈煙雨走到臺側(cè)，隔著那道密密的珠簾望出去。臺下依舊喧囂，但前排雅座那個身影，

像一塊突兀投入濁水的玉石，瞬間攫住了她的目光。那是個極年輕的男子，

穿著挺括的淺灰法蘭絨西服，領(lǐng)帶系得一絲不茍。他獨(dú)自占著一張方桌，

與周遭的粗糲短褐格格不入。身姿挺拔如新竹，面容在昏暗搖曳的光線下看不真切，

唯有一雙眼睛，沉靜而專注地穿透珠簾的間隙，直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那目光并無狎昵，

卻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沉甸甸的分量。他面前的桌上，只孤零零放著一杯清茶，熱氣裊裊。

弦?guī)煋軇恿伺孟?，清泠泠一聲，如同石子投入沉潭，臺下嗡嗡的聲浪奇異般地低了下去。

沈煙雨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股混合著河水腥氣、劣質(zhì)脂粉和汗味的濁氣涌入肺腑。

她斂眉垂目，朱唇輕啟：“我有一段情呀，唱給諸公聽……”清越的嗓音，

如同浸透了蘇州河水的月光，帶著水鄉(xiāng)特有的婉轉(zhuǎn)與涼意，陡然劃破了書場的濁悶。

那聲音不高，卻像一把無形的梭子，瞬間穿透了所有嘈雜，直直地扎進(jìn)每一個聽客的心里。

她唱的是秦淮舊夢，是六朝金粉，是槳聲燈影里的軟語溫存。“秦淮緩緩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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