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找地方隨便吃了頓飯——吳端本以為閆思弦會祭出“事兒逼”本體,挑三揀四,
沒想到在路邊一家簡易餛飩攤兒,他倒吃得稀松平常津津有味,值得表揚。
冬日里天黑得早,兩輛車一前一后停在習(xí)歡歡家小區(qū)時,天色已黯了下來。
警方有“案發(fā)后一周保持現(xiàn)場原狀”的權(quán)利。此刻,
汪成陽被片區(qū)民警安置在一處與警方有合作關(guān)系的賓館,習(xí)樂樂跟他住同一個標(biāo)間,
一來做為嫌疑人可以隨時接受詢問調(diào)查,二來讓兩人相互有個照應(yīng),別做傻事。
吳端已拿到了死者家的鑰匙,上樓,他扯了封條,開門進屋。進了屋,
閆思弦直接去翻廚房垃圾桶。“這個塑料袋,你看看……像不像裝肉的?
”那是一個紅色塑料袋,吳端接過,將它放在鼻下聞了聞,“就是它。
”“警犬啊你。”閆思弦道?!皼]吃過豬肉,還能沒聞過豬肉味兒?
”閆思弦不理他的貧嘴,繼續(xù)道:“趁著大家剛下班吃完飯,可以走訪一波鄰居了,
說不定有人清楚案發(fā)當(dāng)天習(xí)樂樂來拜訪時的情況。”吳端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7:06?!霸俚葧?,7點半開始吧。”“為什么?”“根據(jù)以往經(jīng)驗,
家庭婦女,尤其是退休婦女,簡直就是居民區(qū)里的人肉攝像頭,想要打聽消息,她們是首選。
不過,你也說了,這個時間大部分家庭剛吃過晚飯,婦女們很可能正在洗碗,
不方便說話,所以再等等,等她們洗完碗有了閑暇,能跟咱們聊上幾句,再去敲門走訪。
”閆思弦挑起嘴角一笑,“你的本土經(jīng)驗也很厲害?!薄澳鞘?!
”吳端驕傲地挺了挺胸脯,“你要知道,世界第五大特工組織——朝陽群眾,
可是以退休大媽大爺為主力的,咱們要融入群眾中間,充分利用群眾的力量。
”趁著等待,兩人再次來到次臥。地上用以標(biāo)記尸體姿勢的白色輪廓觸目驚心。
氣氛壓抑,兩人都沒說話,閆思弦翻看著孩子的書桌、書包。吳端問道:“找什么呢?
”“看看有沒有日記之類的東西。”“這都什么年代了,小孩兒早就不寫日記了吧?
QQ空間、微信朋友圈、微博不就是日記嗎?”“我倒忘了?!遍Z思弦一笑,像是自嘲。
吳端:“這可不像你,怎么,你們有錢人用的社交軟件都跟我們不一樣?
”“那倒沒有,只不過……有錢人也分個三六九等,我家正好屬于那個’三’,
我又不擅長應(yīng)酬’六’和’九’的巴結(jié),從小就跟我爸學(xué)會玩神秘了。
”“原來……如此……”閆思弦卻又道:“這都是說給外人的,
你想知道真實的原因嗎?”“什么原因?”“我不需要朋友?!睕]朋友,
所以用不著社交軟件。閆思弦不在意地擺擺手,
笑道:“不用拿那種可憐的目光……”話尚未說完,閆思弦的領(lǐng)口被一把揪了起來,
他猝不及防,腳下差點沒站穩(wěn)。吳端道:“小朋友,你真想當(dāng)警察?想清楚了嗎?
”閆思弦腦補了一個倒栽蔥抱摔,可他沒把握真能把吳端摔地上,只好作罷。
“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手底下是刑偵一支隊,負責(zé)全市所有惡性案件,
替死人說話的地方,危險重重,關(guān)鍵時刻刑警們相互之間以命相托,
需要心思冷靜目標(biāo)專一的成年人,
而不是玻璃心的紈绔少爺——尤其可能還帶著青少年時期心理陰影的。
”“心思冷靜……目標(biāo)……專一……”閆思弦的聲音里透著玩味,“你的意思是,
我還不夠格,關(guān)鍵時刻你不會把后背交給我?!眳恰そ套鋈恕ざ藳]回答他,“小子,
我會盯著你,干不了這行趁早說,別耽誤我時間。”吳端松手,
閆思弦立即開始安撫被拽皺了的襯衣領(lǐng),“吳隊長,反應(yīng)過激了吧?你說,
一個警察平白無故拽另一個警察領(lǐng)子,算不算襲警?”“沒工夫跟你扯淡,
”吳端道:“走,詢問鄰居去。”五層的居民樓,每層兩戶。死者家在三樓,
兩人從對門鄰居開始詢問,一路下樓。在鄰居們的描述中,那是十分普通的一天,
乏善可陳,既沒聽到吵架聲,也沒看到什么可疑人員。他們根本不知道死者家來了親戚。
站在最后一家門前,閆思弦道:“有攝像頭就好了?!眳嵌藫u頭,“這小區(qū)夠老的,
我去物業(yè)看過,就小區(qū)前門有一個攝像頭,拍到習(xí)樂樂的車進了小區(qū),之后就不清楚了。
”“但愿最后一家能有點收獲吧?!闭f著,閆思弦敲了最后一家的門。
他才只敲了一下,門就開了。門口是一對老年夫婦,頭發(fā)花白,都戴著老花鏡,
面容慈祥,莫名給人一種萌感。“警察同志吧?
”開門的老奶奶有點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貓眼,道:“剛才你們問對門話的時候,我都聽見了。
”喜歡趴墻根?喜歡探聽小道消息?好得很啊!吳端立馬換上親切鼓勵的目光。
老爺爺?shù)溃骸熬焱?!我們有情況匯報!”“您請講?!崩蠣敔斍辶饲迳ぷ?,
像接了一項偉大而光榮的任務(wù)?!白蛱彀胂挛?,我吃完飯沒事,
在陽臺上侍弄花草——喏,你們看,我家陽臺正對著樓門口——正好看見三樓家來親戚了,
我認得那人,他總來,孩子喊他舅舅,是三樓女人的弟弟。
他每次來都把破車堵在樓門口,很不講素質(zhì)的。他上樓沒多一會兒,孩子下樓,
從后備箱提上去一袋東西。”“只有一袋?”“是啊,就一袋胡蘿卜,
透明塑料袋裝的,袋子爛爛巴巴的,我看得很清楚……哦哦哦,不對,我想起來了,
還有個紅塑料袋,不知道裝的什么,孩子把紅塑料袋塞進裝胡蘿卜的袋子里,
一塊提上來的……”紅塑料袋!裝肉的!對上了!吳端的手機突然響了,
接起來才聽了一句,他就對閆思弦道:“走!汪成陽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