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卷著梧桐葉掠過A大附中的紅磚教學樓，圖書館三樓的自習區(qū)靜得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計寧趴在靠窗的桌子上，對著攤開的數(shù)學試卷唉聲嘆氣，陽光透過玻璃在他亂糟糟的頭發(fā)上投下斑駁的光斑。
“還有十分鐘收卷?！鼻芭艂鱽戆嚅L壓低的提醒聲，計寧猛地直起身，手指在草稿紙上胡亂劃拉了兩下，最終還是泄氣地耷拉下肩膀。他瞥了眼斜前方的座位，白致正垂著眼做題，側(cè)臉線條冷硬得像被精心打磨過的玉石，連握筆的姿勢都透著股一絲不茍的規(guī)整。
作為全校常年霸榜的學神，白致的存在對計寧這種常年游走在及格線邊緣的學渣來說，簡直是行走的標準答案。計寧咬了咬筆桿，做賊似的貓著腰湊過去，手肘輕輕碰了碰白致的胳膊。
“那個……白大學神，”他聲音壓得像蚊子哼，“最后兩道大題的思路，稍微點撥一下？”
白致寫字的手頓了頓，抬眼時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的瞳孔顏色很淺，看向人時總帶著種疏離的冷淡，像是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白约鹤觥！眱蓚€字從薄唇里吐出，沒帶任何情緒，卻像塊冰錐砸在計寧臉上。
計寧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縮回頭。他早就聽說這位學神性子冷得像冰山，平時獨來獨往，跟同學說話不超過三個字是常態(tài)，今天能得到兩個字的回應，已經(jīng)算給面子了。可眼看收卷時間越來越近，他對著試卷上那些扭曲的函數(shù)圖像，只覺得腦袋里一團亂麻。
“就看一眼，保證不抄答案，就看個解題步驟……”計寧不死心，又往前湊了湊，幾乎要把臉貼到白致的試卷上。
這次白致沒說話，只是皺了皺眉，手腕輕輕一翻，試卷就被他合了起來，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不容置喙的拒絕。
計寧徹底沒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班長收走自己幾乎空白的試卷，心里把白致從頭到腳腹誹了一遍。這人長得是好看，成績也好，可這性子也太討人嫌了，跟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放學鈴響時，計寧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眼角余光瞥見白致已經(jīng)背上包走出了教室。那背影依舊挺拔孤傲，像株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松樹，拒絕任何靠近。
“寧哥，走了，今晚網(wǎng)吧開黑去不去？”同桌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計寧剛想答應，忽然想起早上答應老媽今晚回家吃飯，只能遺憾地擺擺手：“不去了，我媽查崗。”
走出教學樓，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計寧抄近路穿過學校后面的小巷，剛拐過一個彎，就聽見一陣嘈雜的推搡聲。他停下腳步，探頭一看，只見三個染著五顏六色頭發(fā)的社會青年正圍著一個人，看那熟悉的背影，赫然是剛離開教室的白致。
“小子，上次讓你把錢交出來，耳朵聾了？”黃毛混混推了白致一把，語氣囂張。
白致背對著計寧，看不清表情，只聽見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滾開?！?/p>
“嘿，還挺橫！”另一個綠毛卷袖子就要動手，“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計寧皺了皺眉。雖然他跟白致不對付，但眼睜睜看著同學被校外混混欺負，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觀。他摸了摸口袋里剛買的冰鎮(zhèn)可樂，深吸一口氣，猛地沖了出去，抬手就把可樂砸在了黃毛的后腦勺上。
“砰”的一聲悶響，可樂罐在地上滾了幾圈，棕色的液體濺了一地。
三個混混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弄懵了，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看向計寧?！澳膩淼某粜∽?，敢多管閑事？”
計寧梗著脖子，故意擺出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骸澳銈冊趯W校門口鬧事，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啊?！彼贿呎f，一邊悄悄往白致身邊挪了挪，心里其實有點發(fā)虛——他打架純屬菜鳥水平，也就是仗著對方不知道虛實。
黃毛摸了摸后腦勺，眼神兇狠：“點子扎手，給我一起打！”
眼看三人就要撲上來，計寧正準備閉眼硬扛，忽然感覺身邊的白致動了。
下一秒，一道殘影閃過，白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繞到了黃毛身后，手肘精準地磕在黃毛的后頸上。黃毛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在地。這動作又快又狠，完全不像平時那個清冷文弱的學霸。
剩下兩個混混嚇了一跳，對視一眼，剛想沖上來，就被白致冷冷地盯上了。那眼神跟剛才在圖書館里截然不同，瞳孔里像是淬了冰，又帶著點野性的狠戾，像是被惹毛了的野獸。
“滾?！边€是一個字，卻帶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壓迫感。
兩個混混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怵，又看了眼地上昏迷的黃毛，終于沒敢再上前，拖起黃毛灰溜溜地跑了。
巷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計寧愣在原地，看著白致的背影，剛才那一瞬間的野性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又變回了那個清冷疏離的學霸。
“謝……謝謝啊?！庇媽帗狭藫项^，打破了沉默。剛才白致那一下也太帥了，完全刷新了他對學神的認知。
白致轉(zhuǎn)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眼神似乎有些復雜，像是在困惑什么。他看了計寧幾秒，沒說話，轉(zhuǎn)身就走。
“喂，等等！”計寧追上去，“你剛才那招挺厲害啊，在哪學的？”
白致腳步?jīng)]停，也沒回頭，只留給計寧一個冷硬的背影。
計寧撇撇嘴，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反正今天算是跟這位學神有了點“過命的交情”，以后再借作業(yè)抄，總該給點面子了吧？他哼著小曲走出小巷，沒注意到身后的白致停下腳步，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眉頭微蹙，像是在忍受某種不適。
第二天一早，計寧剛到教室，就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計寧啊，你看你這成績，再這么下去可不行?！卑嘀魅瓮屏送蒲坨R，語重心長地說，“我跟各科老師商量了一下，決定給你換個同桌，讓學習好的同學幫你帶帶。”
計寧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跟白致?lián)Q一下座位，以后就坐他旁邊?！卑嘀魅沃噶酥缚看暗奈恢?，“白致同學是咱們年級第一，你多向他請教請教，態(tài)度放謙虛點，聽見沒？”
計寧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跟白致當同桌？他昨天才剛“英雄救美”（雖然被救的是對方），今天就要被迫近距離接觸這座冰山，想想都覺得頭皮發(fā)麻。
抱著書包挪到新座位，白致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正低頭看著一本厚厚的外文原著。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明明是很美好的畫面，卻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計寧小心翼翼地把書包塞進桌肚，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他偷偷打量著白致，發(fā)現(xiàn)這人連看書都這么專注，睫毛長而密，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很薄，組合在一起有種禁欲的美感。難怪學校里那么多女生暗戀他，確實長得夠資本。
“那個……白大學神，以后請多指教啊。”計寧沒話找話，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
白致沒理他，翻書的動作都沒停一下。
計寧討了個沒趣，只好拿出課本假裝看書，眼睛卻忍不住瞟向白致。他發(fā)現(xiàn)白致看書的速度特別快，幾乎是幾秒鐘就翻一頁，而且神情專注得嚇人，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書本。
就這樣過了兩節(jié)課，兩人之間一句話都沒說。計寧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他這種話癆，跟一個悶葫蘆待在一起，簡直是酷刑。
第三節(jié)課是體育課，自由活動時，計寧跟幾個哥們兒在操場打籃球，無意間瞥見白致獨自一人坐在看臺上，望著遠處發(fā)呆。他猶豫了一下，抱著籃球走了過去。
“喂，白致，要不要一起玩？”計寧沖他喊了一聲。
白致轉(zhuǎn)過頭，眼神有些茫然，像是剛從什么思緒中抽離出來。他看了看計寧，又看了看籃球，搖了搖頭。
計寧也不勉強，剛想轉(zhuǎn)身離開，卻聽見白致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帶著點不一樣的質(zhì)感：“上次……謝了，哥們?！?/p>
計寧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白致會叫他“哥們”？還主動跟他道謝？他回頭看向看臺上的人，發(fā)現(xiàn)白致的眼神似乎變了，少了平時的冷淡疏離，多了點隨性和……野性？跟昨天在小巷里揍混混時的眼神有點像。
“啊？哦，沒事，應該的?！庇媽帗狭藫项^，有點不知所措。
白致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很淡，卻足以讓計寧驚掉下巴——冰山居然會笑？
“下次再遇到那幫人，不用你出手?！卑字抡酒鹕恚牧伺难澴由系幕?，語氣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痞氣，跟平時判若兩人，“我自己能解決?！?/p>
說完，他沒等計寧反應過來，就轉(zhuǎn)身走下了看臺，留給計寧一個瀟灑的背影。
計寧站在原地，手里還抱著籃球，腦子里一團亂麻。剛才那個白致……是他認識的那個學神嗎？怎么感覺怪怪的？難道是因為跟自己當了同桌，轉(zhuǎn)性了？
他甩了甩頭，把這歸結為自己的錯覺?；蛟S學神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呢？他抱著籃球跑回球場，心里卻忍不住反復回想剛才白致那個笑容，還有那句帶著痞氣的“哥們”。
看來，這位新同桌，比他想象中要復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