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的短信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盤踞在我的手機屏幕上，散發(fā)著危險又誘人的氣息。
【傅：看來蘇小姐的‘業(yè)務(wù)能力’，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宏遠的尾款，要得漂亮。】
【傅：順便，‘貨物一號’（指陸辰）最近情緒很不穩(wěn)定，總是在墻上寫你的名字。需要我提供‘特別關(guān)照’服務(wù)嗎？免費?！?/p>
我的指尖冰涼，心臟卻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他無所不在。我的一切行動，似乎都在他的注視之下。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卻又在某種程度上，與我黑暗的復(fù)仇欲望產(chǎn)生了詭異的共鳴。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復(fù)：【不必。讓他保持清醒，好好‘享受’過程?！?/p>
我需要陸辰清醒地感受每一分痛苦，而不是在混沌中逃避。
放下手機，那種被猛獸盯上的不適感卻久久不散。
接下來的幾天，我在蘇家的地位悄然提升。蘇國棟開始讓我接觸更多公司核心業(yè)務(wù)，甚至在一些小型決策上詢問我的意見。我利用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總能提出一針見血的觀點或避開潛在的坑，這讓他越發(fā)倚重我。
王美琳則徹底沉寂了下去，像一條潛伏在陰影里的毒蛇，眼神怨毒，卻暫時不敢輕舉妄動。王建雄被踢出公司，斷了她的經(jīng)濟來源，這對她來說是沉重的打擊。
但我沒有掉以輕心。我知道，她絕不會甘心。
這天晚上，我正在書房查看項目報表，手機又亮了。
還是傅沉。
【傅：蘇小姐似乎忘了我們的交易。第二批‘誠意’，我等得有些無聊了。無聊的時候，我總想找點樂子，比如，去看看‘貨物’們的治療進展?！?/p>
赤裸裸的威脅。
我皺起眉。第二批證據(jù)是關(guān)于蘇薇薇購買違規(guī)藥物企圖制造我意外死亡的錄音，這部分記憶比較模糊，我需要時間仔細回憶和“加工”。
我回復(fù)：【傅教授稍安勿躁，東西需要整理，明天發(fā)你?！?/p>
【傅：明天？可以。地點換一下。明天下午三點，‘遺忘時光’咖啡館。我不喜歡郵箱，太冰冷，缺乏……交流感?！?/p>
我的心猛地一沉。見面？
和傅沉面對面？
那無異于主動走進野獸的巢穴。
但我有拒絕的資格嗎？沒有。我們的“合作”建立在極不平等的危險天平上，而我才是更需要借勢的那一方。
【好。】我壓下心頭的悸動，回復(fù)了一個字。
……
第二天下午，“遺忘時光”咖啡館最隱蔽的角落。
我到的時候，傅沉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沒有打領(lǐng)帶，襯衫領(lǐng)口隨意解開兩顆扣子，外面套著一件醫(yī)生的白大褂？這突兀的搭配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種詭異又和諧的禁欲系瘋狂感。
他手里把玩著一個金屬打火機，開合之間，發(fā)出清脆的“咔噠”聲，在安靜的角落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坐下。
“傅教授?！?/p>
他抬眸，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黑洞一樣吸附著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蘇小姐很準時。”
他將一個薄薄的文件袋推到我面前。
“這是‘貨物們’本月的治療評估報告。算是……售後服務(wù)?！彼恼Z氣輕描淡寫，仿佛送來的不是診斷書，而是什么下午茶點心。
我拿起文件袋，指尖能感受到紙張的冰冷。我沒有立刻打開，我知道里面會是什么內(nèi)容——電擊、藥物、隔離、行為矯正……足以讓任何正常人崩潰的細節(jié)。
“看來傅教授的‘治療’很有效?！蔽颐鏌o表情地將文件袋放在一邊，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推給他，“這是你要的東西?！?/p>
傅沉沒有立刻去拿U盤，他的目光依舊牢牢鎖著我，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探究欲。
“蘇小姐似乎一點都不好奇他們具體經(jīng)歷了什么？”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像毒蛇吐信，“比如，陸辰現(xiàn)在看到電擊儀就會失禁？比如，蘇薇薇已經(jīng)學會為了少受罪而主動承認自己有一百種虛構(gòu)的罪行？”
我的胃部一陣痙攣，但臉上依舊維持著平靜：“這是他們應(yīng)得的?！?/p>
“呵。”他低笑一聲，靠回椅背，終于拿起那個U盤，在指尖把玩，“我喜歡你的冷酷，蘇晚。比三年前那個只會哭哭啼啼被人當槍使的蠢樣子，有趣多了。”
他毫不避諱地提起當年的事。
氣氛瞬間變得緊繃。
我握緊了手中的咖啡杯，指節(jié)泛白。
“傅教授約我出來，不只是為了遞送文件和嘲諷我吧？”
“當然不是。”他放下U盤，眼神驟然變得銳利，“我只是想親眼看看，是什么樣的深仇大恨，能讓一個蠢女人脫胎換骨，甚至不惜跟我這樣的‘惡魔’做交易。”
他的目光像X光一樣，試圖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靈魂里隱藏的所有秘密。
“而且，”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有些玩味，“我很好奇，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我猛地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愧疚？
對于前世間接害他入獄？有，但不多，更多的是對自己愚蠢的悔恨。而這一世，我們只是互相利用。
“交易而已，各取所需，談何愧疚？”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硬如鐵。
傅沉盯著我看了幾秒，忽然毫無征兆地，開始慢條斯理地卷起他左邊手臂的襯衫袖子。
這個動作讓我猝不及防。
然后，我看到了。
在他蒼白的小臂上，布滿了猙獰扭曲的疤痕！有深色的割傷舊痕，有燙傷，甚至還有幾個像是被煙頭燙出的圓形烙印！新舊交錯，觸目驚心！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驟然收縮！
這些……難道都是他在監(jiān)獄里……
“看來蘇小姐知道這些是什么。”傅沉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仔細觀察著我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托你的福，那三年，我過得……很精彩。”
他放下袖子，遮住了那些可怕的傷痕，仿佛只是給我看了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玩意。
“現(xiàn)在，還覺得只是交易嗎？蘇小姐？”
我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視覺沖擊帶來的震撼遠超想象。前世我只知道他入獄，卻從未直觀地想過他經(jīng)歷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一絲復(fù)雜的情緒，瞬間席卷了我。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父親蘇國棟的電話。
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間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
我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猛地吸了一口氣，迅速站起身。
“傅教授，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家父找我。”
我?guī)缀跏锹浠亩?，甚至忘了拿桌上那份冰冷的“評估報告”。
傅沉沒有阻止我，他只是坐在原地，看著我倉惶的背影，端起咖啡杯，嘴角那抹殘忍而玩味的笑意，愈發(fā)深刻。
直到跑出咖啡館，坐進車里，我的心跳依然狂亂不止，手臂上那些猙獰疤痕的畫面在我腦海里反復(fù)閃現(xiàn)。
傅沉！
他遠比我想象的更加瘋狂，也更加危險。
他剛才的舉動，不僅僅是展示傷疤，更是一種示威，一種警告，一種殘忍的撩撥。
他在明確地告訴我：這場交易，主動權(quán)永遠在他手里。而我欠他的，遠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按下接聽鍵，蘇國棟焦急的聲音傳來：“晚晚！你在哪兒？趕緊回來！公司出事了！”
我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銳利。
剛應(yīng)付完一頭惡狼，家里的豺狼又開始作妖了嗎？
王美琳，你終于忍不住了？
我發(fā)動車子，引擎轟鳴。
“爸，別急，我馬上到。”
無論來的是什么，我都接著。
只是，傅沉那雙洞悉一切的黑眸和手臂上的傷疤，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我的腦海里，再也無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