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不好。 大院里最不好惹的兵哥賀驍讓我去“捎個信”,我聽成了“親一親”。
在他戰(zhàn)友面前,我踮腳親了他。他鐵青著臉,把我拽進屋里,吼我“離我遠點”,
我聽成了“你我緣點”。 我倆稀里糊涂地攪和在了一起。 直到那晚,
我撞見他和青梅竹馬在屋里“打撲克”,他對著別人嘲諷我:“跟個聾子攪和,真是活受罪。
” 我心口一涼。 可我還是推門進去了,當著所有人的面問他—— “請問,
先進工作者的名額,是在這兒領嗎?” 賀驍那張俊臉,當場就炸了。 可我真沒聽清??!
先進名額到底在哪領,去晚了,我媽非得扒了我的皮!01我叫陳昭娣,我耳朵不好。
這毛病是娘胎里帶的,時好時壞,尤其在人多嘈雜的時候,基本就是個擺設。
賀驍是軍區(qū)大院里最扎眼的存在,肩寬腰窄,眉眼鋒利,一身軍裝穿得比誰都挺括。
大院里的姑娘們看見他,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又愛又怕。我躲他,主要是因為怕。
他那個人,話少,氣場冷,看人一眼,能讓你涼到后脖頸。 那天下午,我剛從廠里下班,
就被他堵在了大院門口。他身邊還跟著幾個兵,一個個都站得筆直,
眼神跟探照燈似的在我倆之間來回掃。 “陳昭娣?!彼_了口,聲音跟他的表情一樣,
沒什么溫度。 我心頭一緊,努力分辨他的口型。陽光晃眼,
他身后又是那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兵,我腦子嗡嗡的,
只勉強看清他說了“shao”和“xin”兩個音。 捎個信?給誰捎信?
我正想問清楚,他身后的一個戰(zhàn)友就起哄:“驍哥,跟小嫂子說個話還臉紅?。俊?嫂子?
我腦子“轟”地一下炸了。結合剛才的口型,一個荒唐的念頭冒了出來。
捎個信……親一親? 他這是……要我親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我的臉瞬間燙得能煎雞蛋。大院里的人都知道,賀驍是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別說拉手了,
跟哪個姑娘多說一句話都能傳半天?,F在他讓我親他,這是什么意思?是喝多了,
還是跟我開玩笑? 可他那雙眼睛黑沉沉地盯著我,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他下顎線繃得緊緊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在緊張。 我看著他那張俊臉,
又看看他身后那一排等著看好戲的兵,一股熱血直沖頭頂。 豁出去了!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我鼓足勇氣,飛快地湊上去,踮起腳尖,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軟軟的,涼涼的。 一秒鐘,兩秒鐘……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賀驍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
眼睛瞪得溜圓,那表情不像是驚喜,倒像是見了鬼。 他身后的戰(zhàn)友們,下巴掉了一地,
剛才起哄那個,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 我親完就后悔了,燒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這是干了什么啊! “我、我先走了!”我轉身就想跑。
手腕突然被一只鐵鉗般的大手攥住。賀驍的臉色鐵青,幾乎是咬著牙,
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這次離得近,我聽清了。 他說:“陳昭娣,你跟我進來。
” 他的手勁大得嚇人,我?guī)缀跏潜凰现M了旁邊的小樹林。身后,
是戰(zhàn)友們壓抑不住的抽氣聲和議論聲。 完了,這下全大院都知道我把賀驍給“糟?!绷?。
02小樹林里光線昏暗,賀驍把我甩在一棵大樹上,后背撞得生疼。
他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把我困在他和樹干之間,那張英俊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陳昭娣,你膽子不小啊?!彼曇魤旱煤艿?,帶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
我嚇得腿都軟了,心想這下死定了,他肯定要揍我。我縮著脖子,眼睛死死盯著他的嘴唇,
生怕再聽錯一個字。 “你……你不是讓我親你嗎?”我小聲辯解,聲音都在發(fā)抖。
賀驍像是被我的話噎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只是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有憤怒,有無奈,還有一些……狼狽?
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這個動作讓他身上那股子冷硬的氣息散了些,多了點少年人的味道。
“我說!讓你給我媽捎個信!”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我媽讓你晚上去我家吃飯!
” 捎個信……去吃飯…… 我腦子里那根弦徹底崩了。所以,從頭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淹沒了我,我恨不得當場去世。
“對、對不起……”我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我聽錯了……” 賀驍看著我這副樣子,
臉上的怒氣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無力感。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口氣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郁悶都吐出來。 “算了?!彼麛[擺手,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著我,眉頭皺得死緊。 “你……”他欲言又止,
最后煩躁地蹦出幾個字:“以后離我遠點!”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身上,
他的嘴唇快速開合。我正沉浸在巨大的尷尬中,根本沒聽清他說什么,
只捕捉到“ni”“wo”“yuan”“dian”幾個音節(jié)。 你我……緣點?
我的心,在墜入谷底的瞬間,又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撈了起來。 他讓我離他遠點,
又說這是你我的緣點?這是什么意思?是怕別人看見,所以要搞地下情?
我看著他快步離開的背影,心里的小鹿又開始亂撞。他剛才那么生氣,
會不會是因為我當著他戰(zhàn)友的面親他,讓他下不來臺?其實他心里是高興的?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晚上,我媽果然把我趕到了賀驍家。
賀驍的媽媽周阿姨是軍區(qū)醫(yī)院的護士長,人特別和氣,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 飯桌上,
賀驍一言不發(fā),埋頭扒飯,臉始終是臭的。
我牢記著他說要“離他遠點”的“地下戀情”指示,全程不敢看他,只跟周阿姨說話。
吃完飯,周阿姨讓我把一碗餃子給賀驍送去。 我端著餃子,敲開了賀驍的房門。
他正坐在桌前看書,見我進來,眉頭又擰成了個疙瘩。 “還有事?”他語氣不善。
我把餃子放在他桌上,小聲說:“周阿姨讓我送來的。” 他“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屋子里的氣氛尷尬得能凝固。 我絞著衣角,想起白天他說的“緣點”,
鼓起勇氣問他:“賀驍,我們……現在算是在處對象嗎?
” 賀驍手里的書“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猛地抬頭看我,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個外星人。
“你說什么?” “我……”我被他看得有點發(fā)毛,但還是壯著膽子重復,
“我們……算是在處對象嗎?” 他死死地盯著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鐘,然后,他突然笑了。
那不是開心的笑,而是一種自嘲的、帶著點破罐子破摔意味的笑。 “行?!彼麚炱饡?/p>
重新坐下,翻開一頁,頭也不抬地說,“你說處,那就處吧。” 我愣在原地,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他這是……承認了? 我暈乎乎地走出他家,
感覺腳下跟踩著棉花似的。 賀驍成了我的對象。 這比我評上廠里的先進個人還讓我高興。
03我和賀驍的“戀愛”,談得驚天動地,也雞飛狗跳。 第二天我去食堂打飯,
賀驍正跟幾個戰(zhàn)友坐在一塊兒,討論著什么戰(zhàn)術演練。他看見我,眉頭下意識地就皺了起來。
我端著飯盒,喜滋滋地湊過去,想坐他旁邊。 他眼皮一跳,
立刻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戰(zhàn)友,那人立馬挪了挪屁股,把空位占了。 賀驍抬起頭,
對著我,嘴唇動了動。 周圍人聲鼎沸,打飯的勺子敲得叮當響,我一個字都沒聽見,
只能看口型。 “bang”“wo”“da”“fan”。 幫我打飯?
我心里甜滋滋的。這不就是對象之間該做的事嗎?他這是在戰(zhàn)友面前宣示主權呢!
我立刻把自己的飯盒放下,轉身就往打飯窗口跑,特意給他多要了兩個肉丸子。
等我端著兩份飯回來,賀驍和他那桌戰(zhàn)友看我的眼神,比昨天看我親他還要詭異。
“你的飯。”我把那份加了料的飯盒推到他面前。 賀驍的臉,綠了。
他身邊的戰(zhàn)友憋笑憋得臉都紅了,肩膀一抖一抖的。 “驍哥,可以啊,這還沒怎么樣呢,
就使喚上了?!?“小嫂子可真實在?!?賀驍瞪了那幾個人一眼,然后看著我,
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我讓你‘別挨著我站’!” ??? 我愣住了。
別挨著我站……幫我打飯……這聽起來,好像……是有點像。 我的臉又紅了,
恨不得把飯盒扣自己腦袋上。 賀驍看著我窘迫的樣子,最終還是沒再說什么,
默默地把我打的那份飯扒拉到了自己碗里,把他原來的那份推給了我。
雖然又鬧了個大烏龍,但我心里還是甜的。他吃了我打的飯,
這不就等于承認了我的身份嗎? 我們戀愛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大院。
有人祝福,但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看好。尤其是錢莉。 錢莉是賀驍的青梅竹馬,
在文工團當臺柱子,人長得漂亮,又能歌善舞,大院里不少人都覺得她和賀驍是天生一對。
她不止一次地在公開場合說我配不上賀驍。 “一個耳朵不好的土丫頭,
怎么配得上我們驍哥?” “驍哥就是被她纏上的,你們等著瞧,不出一個月肯定分。
” 這些話,我聽不見,但總有好心人“轉述”給我聽。 我心里不是不難過,
但我更相信賀驍。 他雖然對我冷冰冰的,但行動上卻處處透著“關心”。 比如,
他讓我“少往他跟前湊”,我聽成了“嫂子要往前靠”,
于是我開會的時候總想方設法地坐他前面。他每次都用一種想殺人的眼神瞪我,
但最后也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位置往后挪。 再比如,他訓練完了,渾身是汗,
讓我“離遠點,一身臭汗”,我聽成了“你圓點,一身都看”,以為他夸我長胖了點好看,
還美滋滋地轉了個圈。他當時那表情,跟吞了只蒼蠅一樣,轉身就進了澡堂。
每次誤會過后,他都會用一種極度復雜的眼神看著我,那眼神里有七分抓狂,三分認命。
我把這理解為,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對我好。 直到那天,
我看到他和錢莉站在一起。 錢莉仰著頭,笑得花枝招展,手里還拿著一塊新手表,
在賀驍眼前晃。 “驍哥,這塊‘上海’牌手表好看嗎?我特意托人給你買的。
” 賀驍的目光落在手表上,沒有接,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什么。 離得太遠,
我看不清口型。 但我看到錢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然后,賀-驍轉身就走了,
看都沒再看她一眼。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不確定和委屈,都煙消云散了。 他心里,
是有我的。04為了配得上賀驍,我開始拼命努力。 我白天在廠里上班,晚上就去上夜校,
學文化,學技術。廠里的老師傅都夸我肯干,說我是個好苗子。 賀驍對我“冷淡”,
我就加倍對他好。 他訓練辛苦,我給他送綠豆湯。他皺著眉說“拿開,我不愛喝甜的”,
我聽成“來,我就愛喝甜的”,于是第二天送了雙份。他看著那兩大罐綠豆湯,沉默了很久,
最后還是當著我的面,一飲而盡。 他胃不好,我聽他媽說起過,
就學著給他做養(yǎng)胃的小米粥。他看著我送去的飯盒,說“你別忙活了”,
我聽成“你別忘了”,第二天繼續(xù)送。 我的堅持,在大院里成了一個笑話。
錢莉更是變本加厲地嘲諷我。 “陳昭娣,你就是個舔狗,驍哥根本不愛你,
他就是可憐你!” 那天,她直接把我堵在了廠門口。 “你別再自作多情了,
驍哥親口跟我說,他跟你在一起就是個錯誤!”錢莉抱著胳膊,下巴抬得高高的,
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是嗎?”我看著她,突然笑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大聲說:“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這是我跟賀驍學的。他每次被我氣得說不出話的時候,
就會指指我的耳朵,說他聽不見。 錢莉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裝什么!
”她氣急敗壞地跺腳。 “我沒裝啊,”我一臉無辜,“我耳朵就是不好,全大院都知道。
你要是想說什么,就寫下來?!?我從兜里掏出紙和筆,遞給她。 錢莉看著那支筆,
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因為她說的那些話,根本就上不了臺面。寫下來,
就是她造謠中傷的證據。 周圍看熱鬧的工友們都發(fā)出了哄笑聲。 “行了啊錢莉,
人家小兩口的事,你跟著摻和什么?” “就是,看人家昭娣多老實個姑娘,別欺負人。
” 錢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捂著臉跑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
心里第一次涌起一股說不出的爽快。 原來,耳朵不好,也不是全是壞事。 至少,
可以過濾掉這世上大部分的惡意。 那天晚上,賀驍破天荒地來找我了。 他站在我家門口,
手里提著一袋大白兔奶糖,那是時下最金貴的零食。 “給你的?!彼烟侨轿覒牙?,
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飄向別處。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解釋什么。
“qian”“l(fā)i”“hu”“shuo”。 錢莉……胡說? 我心里一暖。
他是在為錢莉白天找我麻煩的事,向我道歉嗎? “我知道?!蔽覄冮_一顆糖,塞進嘴里,
甜味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我抬頭看著他,月光下,他的側臉輪廓分明,
比電影明星還好看。 “賀驍,”我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相信你?!?他愣住了,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 他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他要說什么的時候,
他卻只是伸出手,極其笨拙地,在我頭頂上揉了一下。 他的手掌很大,很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