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潮濕的地牢里,鐵銹味像附骨的藤蔓,纏得人呼吸都發(fā)沉,
偏被油紙包散出的桂花甜香撞碎了幾分。那甜香也不安分,混著霉味、土腥味在空氣里蕩,
倒成了種勾人的古怪氣息。謝硯之捏著油紙包的指節(jié)泛白,
連腕上那道未愈的擦傷都繃得發(fā)紅,墨發(fā)垂在額前,遮了大半眉眼,只眼睫顫了顫,
像被風(fēng)驚著的蝶翼。他忽然將糕點往林薇手里塞,指尖擦過她掌心薄繭時頓了頓,
聲音壓得比地牢的影子還低:“你也挨了打?!绷洲北荒橇Φ雷驳没瘟嘶危?/p>
腰上的鈍痛正往骨頭縫里鉆 —— 是方才獄卒拿棍柄搗的,此刻一動,
疼得她眼尾都泛了濕??伤图埌x硯之懷里推時,力道反倒更緊,
紙角蹭著他衣襟的泥污,悶聲道:“我穿來前啃過面包的,扎扎實實兩大片,還抹了果醬。
” 話剛落地,后槽牙就狠狠咬了舌頭 —— 哪有人在地牢里說 “穿來” 的?
這瘋話一出口,連鐵籠外昏黃的油燈都像是頓了頓,她后頸的汗毛 “唰” 地豎起來,
生怕謝硯之當(dāng)她是挨了打胡言亂語。謝硯之果然挑了眉,眉峰挑得利落,
倒顯出點少年人該有的鮮活氣,沖淡了地牢里的死氣。他指尖擦過她手背的擦傷,
那傷是方才護著糕點時被鐵籠尖刺劃的,還滲著細小紅珠,他指尖輕得像落了片羽毛,
林薇卻莫名心跳漏了半拍?!按﹣恚俊?他重復(fù)這兩個字時,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
沒帶多少驚疑,反倒像在琢磨什么,眼尾余光掃過鐵籠外搖曳的燈影,光落在他眼底,
漾開點細碎的光,“是說…… 從別的地方來的?”林薇噎了噎,手不自覺絞著衣角。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從二十一世紀(jì)的出租屋掉進來的吧?
正搜腸刮肚想編個 “山里道觀穿來的” 謊話,
地牢深處忽然炸響鐵鏈拖地的聲響 ——“哐當(dāng)!哐當(dāng)!” 一下下砸在石板地上,
沉得像要把地牢震塌,連鐵籠都跟著顫,籠頂落下的泥灰掉在兩人肩頭,涼得刺骨。“警告!
反派趙珩提前巡查,攜帶打手五人,距離三十步!”007 的機械音急得發(fā)顫,
帶著電流的雜音,刺得林薇耳膜嗡嗡響。她哪還敢耽擱,
幾乎是本能地拽著謝硯之往鐵籠角落蹲,指尖攥著他的衣袖,力道大得把布都攥出了褶皺。
鐵籠角落堆著堆破麻袋,是先前裝稻草的,如今空了,堆得歪歪扭扭,
她伸手扒拉著往兩人身上蓋,麻袋上的霉味嗆得她鼻子發(fā)酸,卻死死憋著不敢咳。
謝硯之順著她的力道蹲下來時,指尖還不忘幫她攏了攏麻袋邊角,遮住她露在外面的鞋尖,
掌心貼在她手背,溫溫的,像在安撫。腳步聲越來越近,混著鐵鏈聲,還有人粗重的喘息,
一下下砸在心上。趙珩的笑忽然鉆了進來,像淬了毒的冰碴子,刮得人耳朵疼:“謝小公子,
聽說有人給你送好東西了?” 那聲音黏糊糊的,裹著股酒氣,隔著老遠都能聞見,
林薇甚至能想象出他歪著嘴角、眼神陰鷙的樣子,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后背狠狠貼在籠壁上,
疼得倒抽口冷氣。獄卒喏喏應(yīng)著,聲音抖得像篩糠,
滿是討好的怯意:“就是那瘋女人鬧了場,小的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了!哪敢給謝小公子送東西,
是她不知好歹,硬要往里闖……”“咚!” 鐵籠忽然被鐵棍狠狠戳了戳,
力道大得讓鐵籠晃了晃,籠壁撞在林薇背上,疼得她差點悶哼出聲。嘴剛張開條縫,
就被一只溫?zé)岬氖治孀×?。是謝硯之,他另一只手按在她后心,掌心帶著點薄汗,卻穩(wěn)得很,
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兩人貼得極近,能聽見彼此 “咚咚” 的心跳。
他用極輕的氣音貼在她耳邊,溫?zé)岬臍庀⒎鬟^耳廓,軟得像棉花:“別怕。
”那聲音低得像嘆息,卻奇異地讓林薇亂跳的心穩(wěn)了穩(wěn)。腰上的疼、背上的撞疼好像都淡了,
只剩下他掌心的溫度,還有耳邊清晰的心跳聲,一下下,比地牢的油燈還讓人安心。
趙珩沒發(fā)現(xiàn)異常,大概是覺得堆在角落的破麻袋不值得多看,他啐了口唾沫,
聲音里的狠戾像刀子:“三日后就是你的死期,省點力氣別折騰!
不然有你受的 ——” 腳步聲漸遠,鐵鏈聲也跟著淡了,林薇才敢松氣,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攥著謝硯之的衣角,指縫里全是冷汗,把他的布衫攥出了一大片濕痕。
“他今晚肯定會再派人來?!?謝硯之松開手時,
指尖沾了點她唇角的桂花糕碎屑 —— 是方才塞糕點時蹭上的,他指尖輕輕蹭了蹭,
把碎屑抹掉,聲音沉了些,“趙珩疑心重得很,方才沒抓著人,絕不會罷休。我們得現(xiàn)在走。
”林薇眼睛一亮,像黑夜里突然燃了點光,她直起身子時忘了身上的疼,
急切地往前湊了湊:“你有辦法?這鐵籠鎖得死,
外面還有獄卒巡邏……”謝硯之屈起指節(jié)敲了敲鐵籠底座,“篤篤” 兩聲,
在空蕩的地牢里顯得格外清亮?!叭昵拔彝低蹈牧诉@地牢的鎖芯?!?他眼睫垂了垂,
像是想起了什么,聲音輕了些,“那時候我爹還在,總怕我遭人暗算,除了教我讀書,
還教了些開鎖、認機關(guān)的旁門左道。有次我被關(guān)進來反省 —— 其實是爹故意給我練手,
我就趁著獄卒換班的空當(dāng),偷偷改了鎖芯,沒人發(fā)現(xiàn)?!?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墻角磚縫,
那里積著層灰,看著和別的磚沒兩樣,“鑰匙藏在第三塊松動的磚里,我試過,
到現(xiàn)在還能摳開。”林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剛要起身,又被謝硯之按住手腕?!暗鹊?,
” 他壓低聲音,指了指鐵籠外,“先看看外面有沒有人。趙珩心思細,說不定留了人盯著。
” 他小心地扒開麻袋一角,露出只眼睛往外瞧,油燈的光落在他側(cè)臉,能看見他緊抿的唇,
還有眼尾專注的紋路。過了片刻,他才回頭,對林薇搖了搖頭:“沒人。
趙珩帶的人都跟著走了,方才那獄卒估計縮在墻角偷懶 —— 他怕趙珩遷怒,不敢多待。
趁現(xiàn)在?!绷洲秉c頭,動作輕得像貓,她挪到墻角時,膝蓋蹭到籠底的石子,
疼得她齜牙卻不敢出聲。按謝硯之說的摸到第三塊磚,
指尖摳住磚縫用力一撬 —— 那磚果然是松的,“咔” 一聲輕響,被她撬了下來。
磚下是空的,躺著枚小小的銅鑰匙,帶著點銹,卻被擦得干干凈凈,顯然常被人拿出來摩挲。
她把鑰匙攥在手里,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往心里竄,竟讓她莫名一喜,轉(zhuǎn)頭看向謝硯之時,
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謝硯之看著她手里的鑰匙,嘴角彎了彎,是極淡的笑,
卻讓他整張臉都活了?!翱扉_鎖,動作輕些?!?他低聲道,
指尖還不忘幫她攏了攏滑落的麻袋,“鎖芯我改得特別,轉(zhuǎn)的時候慢著點,別卡住。
”林薇應(yīng)著,捏著鑰匙往鎖孔里插。鑰匙不大,鎖孔卻因常年不用積了灰,
她插了兩次才插進去,指尖捏著鑰匙輕輕一轉(zhuǎn) ——“咔噠”,鎖開了。那聲音不大,
卻像重錘落進水里,讓兩人都松了口氣,連地牢里的霉味都好像淡了些。就在這時,
遠處忽然傳來拖沓的腳步聲,比剛才的輕,卻離得近了 —— 是那獄卒回來了!
林薇手一抖,差點把鑰匙掉在地上,謝硯之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往籠外指了指,
用口型無聲道:“躲回去!”第二章地牢里的霉味混著鐵銹氣往鼻腔里鉆,林薇蹲在牢門口,
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石墻,耳朵豎得像只警惕的兔子。眼角余光里,謝硯之正半跪在地,
手里那截磨得發(fā)亮的鐵絲在鎖孔里小心地探著。那鐵絲是他用發(fā)簪一點點磨出來的,
原本溫潤的玉簪頭此刻已經(jīng)被磨得只剩個棱角,邊緣刮得他指腹泛紅,
幾道細小的血痕混著地牢里的灰,看著格外扎眼。“硯之,慢著點,別著急。
” 林薇壓低聲音,目光在他泛白的唇色上頓了頓,“實在不行咱們再等會兒,
等獄卒睡沉了再說?!薄翱取?一聲低低的咳嗽從謝硯之喉嚨里溢出來,
他下意識地抬手掩了掩嘴,指尖的鐵絲卻沒停,啞著嗓子回:“不能等,趙珩疑心重,
說不定下刻就派人來查牢?!?他指尖微頓,鎖孔里傳來 “咔啦” 的澀響,
“這鎖銹得厲害,再給我半盞茶的功夫?!绷洲钡男母玖艘幌?,
她知道謝硯之身上的傷還沒好,前日被趙珩那伙人抓到時挨的那幾鞭子,
此刻怕是正疼得厲害。她往牢門外又探了探腦袋,昏黃的火把光在走廊盡頭晃著,
守牢的兩個獄卒正靠在柱子上打盹,嘴里還嘟囔著什么 “賞錢”“謝硯之” 的字眼,
聲音不大,卻像針?biāo)频脑诹洲毙纳?。就在這時,
然響起 007 機械的提示音:“宿主可消耗 10 點求生值兌換‘初級體力恢復(fù)劑’,
是否使用?”“用!立刻用!” 林薇想也沒想就應(yīng)了,
根本沒算那 10 點求生值對眼下的自己意味著什么。她只知道,謝硯之不能出事。
話音剛落,一道極淡的微光就從林薇指尖飄出,悄沒聲地鉆進了謝硯之體內(nèi)。幾乎是同時,
謝硯之原本有些發(fā)顫的手腕穩(wěn)了下來,他抬眼朝林薇看了一眼,眼里閃過一絲訝異,
隨即又沉了下去,手上的動作明顯快了不少?!澳恪?他剛要開口,
林薇已飛快擺手:“別問,先開鎖!”只聽 “咔嗒” 一聲輕響,
那把銹得快粘住的鐵鎖終于彈開了。謝硯之立刻起身,伸手拽了林薇一把:“走。
”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剛恢復(fù)些力氣的沙啞,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手腕,又加了句,
“跟緊我?!眱扇素堉?,腳步輕快地摸出地牢。剛踏上通往外面的石階,
冷不丁一陣狂風(fēng)卷著雨點兒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嘩” 的一聲,
夜雨就跟決了堤似的潑了下來。林薇打了個寒顫,身上的薄衣瞬間就被淋透了,
貼在身上冰涼刺骨?!斑@天說變就變,怕是趙珩的人更難對付了?!?林薇縮了縮脖子,
試圖把自己往謝硯之身邊湊近些擋雨。腳下的泥路更是滑得不像話,像是被人特意抹了層油。
林薇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謝硯之,好幾次腳下一崴,身子都快擰成了麻花,
手腕卻被人穩(wěn)穩(wěn)拽住。她低頭一看,是謝硯之的手,指節(jié)分明,掌心帶著薄繭,
力道大得驚人,攥得她手腕生疼,卻也讓她莫名安了心?!巴鬟呑?,
” 謝硯之的聲音壓在嘩嘩的雨聲里,得湊得很近才能聽清,他偏過頭,
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往下淌,打濕了鬢角的發(fā)絲,“城郊有座廢棄的土地廟,先去那兒避避。
” 他頓了頓,看她凍得嘴唇發(fā)烏,又道,“忍忍,到了廟里生堆火就暖了。
”林薇剛點頭應(yīng)下,身后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火把的光一簇簇地亮了起來,
染紅了半邊雨幕。趙珩那氣急敗壞的怒吼穿透雨幕,像炸雷似的在身后炸開:“抓活的!
給我抓活的!誰要是能抓到謝硯之,老子賞他五十兩!”“五十兩?
這老東西倒是舍得下本錢!” 林薇咬了咬牙,拉著謝硯之就往旁邊的窄巷里拐,“硯之,
咱們得快點甩掉他們!”五十兩的賞錢一喊出來,身后的腳步聲明顯更急了,
甚至能聽到有人拔腿往前沖時踩進泥坑的 “噗通” 聲。巷子里又黑又窄,
兩側(cè)的墻年久失修,墻縫里嵌著不少碎玻璃。林薇剛往里沖了兩步,
掌心就被什么東西劃了一下,一陣尖銳的疼刺得她倒吸一口涼氣?!霸趺戳耍?/p>
” 謝硯之立刻停步,借著遠處的火光瞥見她掌心的血,眉頭猛地蹙起?!皼]事沒事,
小口子!” 林薇抬手抹了把,血珠混著雨水往外冒,可她根本顧不上,只一個勁地回頭看,
“他們追上來了!好多人!”謝硯之回頭掃了一眼,火光離著也就幾十步遠了。他沒說話,
只是猛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抬手罩在了林薇頭上。墨色的布料落下,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也擋了不少劈頭蓋臉的雨點兒?!皠e回頭,” 他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帶著些微的暖意,
“前面岔路左拐,有輛運柴的板車,躲進去?!薄澳悄隳??” 林薇隔著衣料抓住他的手腕,
“你把袍子給了我,他們認得出你的!”“我自有法子。” 謝硯之拍了拍她的手背,
語氣篤定,“快,再晚就來不及了?!绷洲币е傈c頭,攥著謝硯之的外袍下擺往前沖。
剛拐過岔路,果然看見一輛板車停在墻角,車上堆著半車干柴,底下留著不小的空隙。
兩人也顧不上臟,矮著身子就鉆了進去。剛在柴草堆后面蜷好,
外面就傳來 “噠噠” 的馬蹄聲,踏在石板路上,震得人耳膜發(fā)顫。
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人在吆喝:“剛才明明看見往這邊跑了!人呢?
”第三章林薇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這時,她感覺到身邊的謝硯之肩膀在輕輕發(fā)抖,
不是嚇的,是疼的 —— 他背上的傷口浸了雨,肯定是發(fā)炎了。林薇心里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