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被醫(yī)生宣判只剩下最后24小時。腦癌晚期,回天乏術。
我平靜地收起那張診斷書,像收起一張無關緊要的傳單。
今天是和顧言深結婚七周年的紀念日。我不想哭,不想鬧,只想和他好好吃最后一頓飯,
像從前無數(shù)個平凡的日子一樣。我精心準備了一桌他最愛的菜,
換上了他最喜歡的那條紅色長裙,從天亮等到天黑。午夜的鐘聲即將敲響,
我的生命也在倒數(shù)。手機終于亮了,是他的信息,簡短得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小巧剛回國,
水土不服病了,我在醫(yī)院陪她。紀念日改天再過,你先睡?!鼓且豢?,我知道,
我連最后的告別,都等不到了。1手機屏幕的光,映著我慘白的臉。改天?顧言深,
我們沒有改天了。我摁滅手機,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桌上的飯菜早已涼透,
精心挑選的紅酒靜靜地立著,像一個沉默的看客。墻上的掛鐘,秒針“滴答、滴答”地走著,
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又像是我生命流逝的催命符。七年了。我和顧言深結婚七年,
從大學校園的青澀戀人,到如今人人艷羨的模范夫妻。他是業(yè)界精英,
我是他身后那個溫柔嫻靜的妻子。所有人都說我嫁得好,我自己也曾以為,
我們能這樣安穩(wěn)地走到白頭。直到三個月前,林巧回來了。她是顧言深的白月光,
是橫亙在我們之間,從未消失過的一根刺。她一回來,一切都變了。我摁著抽痛的太陽穴,
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癌細胞正在瘋狂地侵蝕我的大腦,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和暈眩。
我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從包里摸出止痛藥,干咽了兩片。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卻壓不住心里的那片荒蕪。我拿起手機,點開和顧言深的對話框,手指懸在屏幕上,
卻一個字也打不出來。說什么呢?告訴他我快死了?求他回來見我最后一面?不,
那太不像我了。蘇晚,不能這么卑微。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閨蜜周晴的電話?!拔?,晚晚,
怎么這么晚打電話?你跟顧言深那家伙燭光晚餐結束了?
”電話那頭傳來周晴活力滿滿的聲音。我的眼淚,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決了堤。
“晴晴……”我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霸趺戳耍?!晚晚你怎么了?
是不是顧言深又欺負你了?”周晴的語氣瞬間變得緊張。“他……他沒回來。
”我終于擠出幾個字,“林巧病了,他在醫(yī)院陪她?!彪娫捘穷^沉默了足足十幾秒,
然后是周晴壓抑著怒火的咒罵:“我操!這個賤人!她怎么不死在國外!
還有顧言深那個瞎了眼的狗東西!七周年紀念日??!他到底有沒有心!”“晴晴,你別罵了。
”我的聲音很輕,帶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沒意義了?!薄笆裁唇袥]意義了?
蘇晚你清醒一點!你不能再這么忍下去了!他為了那個綠茶婊一次次放你鴿子,
你還替他說話?”我沒有再解釋,只是輕聲說:“晴晴,如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
我的梳妝臺第二個抽屜里,有一個盒子,你幫我……處理掉?!薄澳愫f什么呢!
”周晴急了,“大半夜的說什么喪氣話!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過去找你!我倒要看看,
他顧言深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別來了?!蔽揖芙^了她,“太晚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等她再說什么,我掛斷了電話。我怕她來了,看到我這副鬼樣子,
會忍不住當場拆了顧言深的家。而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應付任何一場爭吵了。
2我獨自坐在冰冷的餐桌前,看著墻上的時鐘,一分一秒地走向我的終點。凌晨一點。
手機又亮了一下,是顧言深?!杆藛??小巧這邊情況有點復雜,可能要觀察一晚,
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早點休息。」情況復雜?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三個月來,林巧的情況就沒簡單過。剛回國,水土不服,要去醫(yī)院。吃壞了東西,上吐下瀉,
要去醫(yī)院。情緒激動,呼吸困難,要去醫(yī)院。仿佛她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件需要精心呵護的瓷器,一碰就碎。而每一次,陪在她身邊的人,都是我的丈夫,
顧言深。我點開林巧的朋友圈,最新的動態(tài)是半小時前發(fā)的。一張照片,是醫(yī)院病房的一角,
一只修長好看的手正拿著棉簽,細致地擦拭著另一只手上的傷口。那只手,我再熟悉不過。
無名指上還戴著我送他的婚戒。配文是:“一點小傷,某人非要大驚小怪地送我來醫(yī)院,
真拿他沒辦法呢?!毕旅嬉慌排诺墓餐糜讯荚邳c贊評論?!巴?,是顧總嗎?太甜了吧!
”“巧巧你可算回來了,有些人終于可以物歸原主了。”“心疼巧巧,
這么多年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蔽铱粗菞l“物歸原主”的評論,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原來在他們眼里,我才是一個鳩占鵲巢的替代品。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沖進衛(wèi)生間,
吐得昏天黑地。抬起頭,看著鏡子里那個面色灰敗、瘦骨嶙峋的女人,我感到一陣陌生。
這真的是蘇晚嗎?那個曾經在大學里明媚愛笑的蘇晚,那個被顧言深捧在手心里的蘇晚,
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記憶的潮水洶涌而來。我想起大三那年,
我為了一個設計比賽熬了好幾個通宵,低血糖暈倒在畫室。是顧言深抱著我,
瘋了一樣沖向醫(yī)務室。他眼里的慌張和心疼,我至今都記得。他守了我一夜,
第二天啞著嗓子對我說:“晚晚,以后不許你再這樣拼命了,你的身體比任何比賽都重要。
我會心疼的?!蹦菚r候的顧言深,是真的心疼我??涩F(xiàn)在呢?他的心疼,
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我扶著墻壁,緩緩走回客廳,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抽干了。
我拿起那瓶他最喜歡的82年拉菲,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醫(yī)生說我不能再喝酒了,
酒精會加速癌細胞的擴散??蓴U散又怎么樣呢?反正,我也活不過今晚了。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灼燒著我的食道。我咳了幾聲,視線開始變得模糊。3意識混沌間,
我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婚禮上。那天陽光正好,顧言深穿著一身白色西裝,英俊得像個王子。
他單膝跪地,向我許下了一生的諾言?!疤K晚,我顧言深,愿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從今往后,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我都會永遠愛你,保護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
”他的聲音那么真誠,眼神那么炙熱。我哭得一塌糊涂,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我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誓言,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滴進酒杯里,
漾開一圈圈漣漪。顧言深,你看,死亡真的要將我們分開了??墒悄?,在哪里呢?
劇痛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
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疼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我摸索著拿起手機,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點開了顧言深的對話框。我想告訴他,我好疼。我想問問他,
這七年的夫妻情分,難道真的抵不過那個女人的一滴眼淚嗎?我想告訴他,我的時間不多了,
你回來看看我,好不好?可是,打出的字,又被我一個一個地刪掉。為什么要讓他知道呢?
知道了,又能改變什么?不過是讓他帶著愧疚和負擔過完下半生。我蘇晚,愛了他十年,
不想在最后,變成他人生里的一個污點。算了。就這樣吧。我放棄了掙扎,
任由黑暗將我吞噬。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我用顫抖的手指,給他發(fā)了最后一條信息。
內容很簡單,只有六個字?!拔覑勰悖僖娏??!比缓螅謾C從我手中滑落,屏幕的光,
徹底熄滅。世界,終于安靜了。4. 顧言深視角凌晨三點,
我終于從醫(yī)院的陪護椅上站起來,揉了揉發(fā)酸的脖子。林巧已經睡著了,
手上那道淺淺的劃痕也上了藥,沒什么大礙。她就是這樣,從小就嬌氣,切水果都能劃到手,
然后哭哭啼啼地給我打電話。我看著她熟睡的側臉,心里卻莫名地有些煩躁。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拿出來看,是蘇晚發(fā)來的信息。“我愛你,再見了。
”我皺了皺眉。這又是鬧的哪一出?七周年紀念日我失約,她心里不痛快,我是知道的。
可她向來溫順懂事,從不會像這樣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再見了?是氣話吧。
我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一邊是剛回國處處需要人照顧的林巧,
一邊是今天格外反常的蘇晚,我只覺得分身乏術。我回撥了蘇晚的電話,響了很久,
無人接聽。心里的煩躁感越來越重。我給她發(fā)了條信息:「別鬧了,我這邊是真的走不開。
等小巧出院了,我加倍補償你,好不好?」發(fā)完,我收起手機,打算去走廊抽根煙。
剛走到門口,林巧卻突然驚醒了,一把拉住我的手?!把陨睿阋ツ??
”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眼眶紅紅的,“你是不是要去找蘇晚?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只是去抽根煙?!蔽夷椭宰咏忉尅!拔也恍牛 彼サ酶o了,
“你就是嫌我麻煩了!你一回來就心神不寧的,肯定是在想她!言深,你是不是忘了,
當年是誰陪你走過最難的日子?是我?。∪绻皇俏冶黄瘸鰢?,現(xiàn)在站在你身邊的人,
怎么會是她蘇晚!”她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是啊,
當年如果不是林家出事,林巧被迫遠走他鄉(xiāng),或許……我嘆了口氣,把她重新按回床上,
柔聲安撫:“別胡思亂想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陪你。”“真的?”“真的。
”她這才破涕為笑,心滿意足地重新躺下。我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夜色,
心里卻始終無法平靜。蘇晚那句“再見了”,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我心上,不疼,
卻讓人無法忽視。算了,等天亮了再回去吧。她鬧鬧脾氣,哄一哄就好了。這么多年,
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5. 顧言深視角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揉著宿醉般疼痛的腦袋,劃開了接聽鍵?!拔?,請問是顧言深先生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嚴肅的男聲。“我是。”“這里是城西派出所,
您的妻子蘇晚女士昨夜在家中去世,請您盡快過來認領遺體。”“……你說什么?
”我以為我還在做夢,或者是我聽錯了。警察?去世?蘇晚?這幾個詞怎么會聯(lián)系在一起?
“先生,請您冷靜一點。我們接到您鄰居的報警,說您家里有異味傳出。我們破門而入后,
發(fā)現(xiàn)蘇晚女士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薄安豢赡?!”我沖著電話大吼,聲音都在發(fā)抖,
“你們搞錯了!她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她還給我發(fā)信息了!”電話那頭的警察沉默了一下,
語氣里帶著一絲同情:“先生,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但請您盡快過來處理后事。
”電話被掛斷了。我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手機從我手里滑落,摔在地上,
屏幕四分五裂。林巧被驚醒了,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關切地問:“言深,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我沒有回答她,也聽不到她任何聲音。我的世界里,
只剩下警察那句冰冷的話?!澳钠拮犹K晚女士……去世了?!蔽爷偭艘粯記_出病房,
沖出醫(yī)院,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上了我家的地址。一路上,我的手都在抖,
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不會的,一定是搞錯了。晚晚她只是在跟我開玩笑,
她一定是氣我昨天沒回家,所以聯(lián)合警察來騙我。對,一定是這樣。她那么怕疼,那么膽小,
怎么會死呢?車子停在了熟悉的公寓樓下,警戒線拉了起來,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口。
我的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我連滾帶爬地沖上樓,被一個年輕的警察攔住了?!跋壬?/p>
您是?”“我是她丈夫!讓我進去!我要見她!”我嘶吼著,像一頭被困的野獸。
警察看著我通紅的眼睛,嘆了口氣,側身讓開了路。我沖進家門??蛷d里一片狼藉。
桌上的飯菜已經腐壞,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而我的妻子,蘇晚,
她……她就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還穿著那條我最喜歡的紅色長裙。她的臉色灰白,
嘴唇發(fā)紫,身體已經僵硬了。我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真的是我的晚晚嗎?那個總是對我溫柔微笑的晚晚?
那個會在我下班回家時,遞上一杯熱茶的晚晚?那個會在我生病時,整夜不睡照顧我的晚晚?
我伸出手,顫抖著,想要去摸一摸她的臉。好冰。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玉石?!鞍 ?!
”我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嘶吼,抱著她冰冷的身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瘋狂地涌出來。
“晚晚……晚晚你醒醒……你別嚇我……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你起來打我啊,罵我啊……”“我求求你,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可是,無論我怎么哭喊,怎么哀求,她都沒有再給我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