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世界靜得只剩下嬰兒的呼吸聲,和我腦袋里永不停歇的嗡鳴。我睜著眼,
毫無困意。天花板像一塊巨大的墓碑,沉沉地壓在我身上。產(chǎn)后第三個月,
失眠已經(jīng)成了我的常態(tài)。醫(yī)生說這是產(chǎn)后抑郁的典型癥狀,給我開了一堆花花綠綠的藥丸。
我沒吃。因為我的丈夫周恒說,是藥三分毒,對母乳不好。周恒,
一個在外人眼中近乎完美的丈夫。他會在我因為寶寶的啼哭而崩潰時,溫柔地抱住我,
說:“老婆辛苦了,有我呢?!彼麜托牡亟o寶寶換尿布、喂夜奶,笨拙卻認真。
他甚至會端著熱牛奶,哄我入睡,眉頭緊鎖,滿眼都是心疼??晌抑?,有什么東西不對勁。
那種感覺,就像一部精美的瓷器,表面光潔無瑕,內(nèi)里卻布滿了看不見的、細微的裂痕。
風一吹,就能聽到它空洞的回響。今晚,寶寶格外鬧騰,周恒哄了半宿,
才在我身邊沉沉睡去。他睡得很死,呼吸均勻,像個完成了一天辛勞的英雄。
他放在床頭柜上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屏。微弱的光,照亮了他英俊的側(cè)臉。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幫他合上。指尖觸碰到觸摸板的瞬間,
屏幕上那個名為“兄弟聯(lián)盟”的微信群聊窗口,跳動了一下。群里很熱鬧,
最新的消息還停留在半小時前。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我坐起身,
將筆記本電腦輕輕地、極慢地挪到自己面前。我的動作輕柔得像一個盜賊,
生怕驚醒了身邊的“失主”。群聊的窗口,就那樣赤裸裸地敞開著。我看到了周恒的頭像,
和他剛剛發(fā)出去的一條消息?!局芎悖赫娣耍偹惆研〉暮逅?,大的那個又開始作了,
睜著倆眼跟探照燈似的在黑暗里瞪著你,嚇死個人?!肯旅媪⒖逃腥嘶貜?。【胖子張:哈哈,
恒哥辛苦。嫂子還沒好呢?】【猴子李:產(chǎn)后抑郁嘛,都這樣,過陣子就好了。
女人就是矯情。】周恒的回復,緊隨其后?!局芎悖汉脗€屁。我看是變成顛婆了,
天天不是哭就是發(fā)呆,動不動就說活著沒意思。草,真他媽晦氣。
要不是看她剛給老子生了個兒子,早跟她離了?!哭Z——我腦袋里的嗡鳴聲,在那一刻,
變成了一場劇烈的爆炸。整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尖叫聲溢出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砸在鍵盤上,無聲無息。地獄的門,
原來并不是什么宏大的、恐怖的所在。它有時,只是一個你最愛的人,和他的兄弟們,
正在肆意狂歡的群聊窗口。2. 每一句“關心”,都淬滿了毒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我的世界,被壓縮進了這塊小小的、發(fā)光的屏幕里。我向上滑動著鼠標,一頁一頁地,
翻閱著我的“罪證”,或者說,我的死刑判決書。時間線拉得很長,從我懷孕開始,
一直到現(xiàn)在。我懷孕后期,水腫得厲害,腳腫得像發(fā)面饅頭。周恒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按摩,
一邊按一邊說:“老婆,你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了,我愛你?!倍凇靶值苈?lián)盟”群里,
他是這樣說的:【周恒:我操,你們是沒見過,那腳腫得跟豬蹄似的,摸一下都嫌油。
還得天天給她按,我他媽容易嗎我?】下面是一排“心疼恒哥”的表情包。我生孩子那天,
大出血,在產(chǎn)房里掙扎了十幾個小時,九死一生。周恒一直守在外面,后來我媽告訴我,
他當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睛都紅了。我被推出來的時候,他第一個沖上來,
握著我的手,聲音沙啞地說:“念念,謝謝你,你是我和孩子的英雄?!比豪锏陌姹?,
卻是這樣:【周恒:總算他媽生出來了,是個帶把的,值了。】【胖子張:恭喜恒哥!
當?shù)?!】【周恒:別提了,里面跟殺豬現(xiàn)場似的,嚇死我了。不過還好,我媽說,
這肚子爭氣,頭胎就是兒子,以后在家里地位就穩(wěn)了?!课易伦拥臅r候,情緒極不穩(wěn)定,
經(jīng)常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崩潰大哭。周恒總是表現(xiàn)得極有耐心,他會抱著我,
像哄孩子一樣拍著我的背,說:“沒事沒事,我知道你辛苦,想哭就哭出來,我陪著你。
”我當時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嫁給了世界上最溫柔的男人??蓽厝岬谋澈?,
是這樣一副嘴臉:【周恒:顛婆今天又發(fā)瘋了,因為我給她倒的水燙了一點,哭了半個鐘頭。
真他媽是個祖宗。】【猴子李:忍忍吧恒哥,誰家媳婦不這樣?!俊局芎悖褐饕菬?。
以前那個溫柔體貼的許念哪兒去了?生個孩子,身材走樣,脾氣還變差了。你們不知道,
她現(xiàn)在不穿塑身衣,肚子上的肉跟游泳圈似的,我看著都倒胃口。
】【胖子張:[壞笑] 那恒哥你晚上咋解決?】【周恒:解決個屁,
我現(xiàn)在碰都不想碰她一下,晦氣。】“晦氣。”又是這個詞。原來我在他眼里,
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晦氣”。我一條一條地看下去,那些曾經(jīng)讓我感動不已的“關懷”,
此刻都像一把把淬了劇毒的刀子,精準地、反復地捅在我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那些他表現(xiàn)出來的愛意、心疼、耐心,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令人作嘔的表演。而我,這個沉浸在自我感動的幸福里的傻瓜,
就是他舞臺下唯一的、忠實的觀眾。我一直以為,產(chǎn)后抑郁是我的敵人?,F(xiàn)在我才明白,
我的病,只是這個男人用來掩蓋他早已腐爛變質(zhì)的內(nèi)心的,最好的一塊遮羞布。
我看著身邊熟睡的周恒,他砸吧了一下嘴,似乎在做什么美夢。
那張我曾經(jīng)親吻過無數(shù)次的臉,此刻在我眼中,變得無比陌生,無比丑陋。我緩緩地,
將筆記本電腦合上。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我走下床,赤著腳,一步一步地走進浴室。
冰冷的瓷磚,讓我的腳底泛起一陣寒意,但這寒意,遠不及我內(nèi)心的萬分之一。
我看著鏡子里那個面色蠟黃、頭發(fā)凌亂、眼窩深陷的女人。那是誰?那是我嗎?我打開熱水,
看著溫熱的水流注滿整個浴缸。水霧蒸騰,模糊了鏡子,也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躺了進去,
溫熱的水包裹著我冰冷的身體。我閉上眼,將整個頭,都沉入了水里。窒息感傳來之前,
我腦海里閃過的最后一個念頭是:就這樣結束吧。在這個充滿謊言和欺騙的世界里,我真的,
撐不下去了。3. 崩潰的臨界點,世界變了溫暖的水,像一張溫柔的、死亡的網(wǎng),
將我層層包裹。耳邊,寶寶的呼吸聲、周恒的鼾聲,都漸漸遠去。世界變得異常安靜,
只剩下我自己血液流動的、沉悶的鼓噪聲。窒息感,如期而至。我的肺部開始灼燒,
本能的求生欲望,讓我想要掙扎。但我用盡了全身最后一點力氣,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身體。
就這樣吧,許念。別再掙扎了。就在我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完全吞噬的那個臨界點,異變,
發(fā)生了。我的腦海里,突然迸發(fā)出一陣極其刺眼的、白色的強光。緊接著,
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感覺,像電流一樣傳遍了我的四肢百骸。我“聽”到了聲音。不,
不是用耳朵聽。是“看”到了。一聲焦急的、屬于周恒的呼喊——“念念!”,
在我的“視線”里,不再是單純的聲音。
它變成了一團翻滾的、龐大的、由無數(shù)種情緒絲線構成的“煙霧”。這團煙霧的主色調(diào),
是灰黑色的。那里面,
我清晰地“看”到了一絲代表著“驚慌”的亮白色——他怕我死在他家里,惹上麻煩。
更多的是代表著“厭惡”的、如同陰溝里淤泥般的墨綠色。
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代表著“恐懼”的深紫色——他害怕我會變成厲鬼回來找他。
但在這所有情緒的最核心,最濃郁的,
是一股代表著“不耐煩”的、焦躁的、臟兮兮的土黃色?!澳钅?!你醒醒!你別嚇我!
”他的手在拍打我的臉頰,他的聲音聽起來那么真切,那么恐慌??墒窃谖业摹耙暰€”里,
那團代表著他真實情緒的煙霧,卻翻滾得更加劇烈了。那股“不耐煩”的土黃色,
幾乎要將其他所有顏色都吞噬掉。我猛地嗆咳起來,將肺里的水吐了出來,
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我活過來了。但我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永遠地改變了。
“太好了!你醒了!老婆,你剛才嚇死我了!”周恒一把將我從浴缸里抱了出來,
用浴巾緊緊地裹住我,他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看起來像是后怕不已。若是從前,
我一定會被他這副樣子感動得無以復加。但現(xiàn)在,我看著他,
看到的卻不再是他那張英俊的、寫滿關切的臉。我看到的,
是一張由灰黑色、墨綠色、土黃色構成的、不斷扭曲的、虛偽的“情緒面具”。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相應的顏色。“我馬上叫救護車!”——這句話的顏色,
是“驚慌”的亮白色?!澳阍趺催@么傻,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說?”——這句話的顏色,
是“厭惡”的墨綠色?!耙院蟛粶试僮鲞@種傻事了,聽見沒有!”——這句話的顏色,
是“不耐煩”的土黃色。原來,這就是真相。這就是他那顆早已腐爛、發(fā)臭的內(nèi)心,
最真實的顏色。我沒有哭,也沒有鬧。我只是安靜地、呆滯地看著他,
像一個剛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失去了所有情感的活死人。周恒被我看得有些發(fā)毛?!澳钅睿?/p>
你……你別這樣,我害怕?!彼砩系哪菆F情緒煙霧里,代表“恐懼”的深紫色,
稍微濃郁了一點。我緩緩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的世界,
在那個崩潰的臨界點,徹底改變了。它剝奪了我所有天真的幻想,
卻也賜予了我一雙能洞穿所有謊言的眼睛。4. 歡迎來到,
沒有謊言的真實世界我被周恒強行送進了醫(yī)院。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
醫(yī)生得出的結論依舊是:重度產(chǎn)后抑郁,伴有輕微的被害妄想。建議留院觀察。我沒有反抗。
因為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來消化和測試我身上發(fā)生的、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病房是單人間,周恒特意安排的。他守在我床邊,削著蘋果,絮絮叨叨地自責:“都怪我,
肯定是我最近太忙,忽略了你。念念,你放心,等你好了,我一定多花時間陪你和寶寶。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身上那團“厭惡”的墨綠色煙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汁。我閉上眼,
假裝疲憊。周恒見我“睡著”,待了沒多久,就借口公司有急事,匆匆離開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睜開眼,開始仔細觀察這個全新的世界。
一個護士走進來給我量體溫,她臉上帶著職業(yè)性的微笑,嘴里說著:“許小姐,
今天感覺怎么樣?”在她身上,我看到的是一團平和的、代表著“盡職”的淡藍色情緒。
這讓我稍微松了口氣??磥恚皇撬腥硕枷裰芎隳菢?,內(nèi)心充滿了骯臟的顏色。下午,
我的婆婆,周恒的母親,提著一鍋雞湯來看我。她一進門,就拉著我的手,
眼淚汪汪地說:“念念啊,你怎么這么想不開??!你這要是出了什么事,
讓我們娘倆和那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怎么活??!”她哭得情真意切,
仿佛我是她最疼愛的親生女兒。但在我的“情緒視界”里,她整個人,
都被一團黏稠的、散發(fā)著惡臭的、代表著“怨毒”和“幸災樂禍”的墨綠色煙霧包裹著。
那綠色深處,還夾雜著一絲代表“貪婪”的深紅色——她在覬覦我名下的那套婚前房產(chǎn),
那是她心心念念要給她兒子換的大平層?!皝恚钅?,媽給你熬了你最愛喝的烏雞湯,
快趁熱喝了,補補身子?!彼葠鄣卮蜷_保溫桶,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我看著那碗雞湯,
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能“看”到,那碗湯上,
漂浮著一層和她身上一模一樣的、墨綠色的“怨毒”之氣。我搖了搖頭,虛弱地說:“媽,
我沒胃口?!薄鞍パ剑瑳]胃口也得吃??!你現(xiàn)在身體多虛?。?/p>
”她不由分說地將碗遞到我嘴邊。我偏過頭,躲開了。婆婆的臉色瞬間沉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慈愛的表情??伤砩系哪G色煙霧,卻在那一瞬間,
劇烈地翻涌了一下。傍晚,我的“閨蜜”林菲菲也來了。她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也是我唯一的傾訴對象?!澳钅睿∧銍標牢伊?!怎么會這樣?”她一撲到我床邊,
就抓著我的手,眼圈紅紅的,“周恒都跟我說了,你別怪他,他也是太擔心你了。男人嘛,
有時候嘴笨,不會表達。”她身上,
飄動著一團明亮的、如同檸檬一般的、代表著“嫉妒”的黃色煙霧。在那黃色煙霧之下,
還隱藏著一絲與周恒約會時才會出現(xiàn)的、代表著“曖昧”的粉紅色。我的心,又被捅了一刀。
但這一次,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太多的疼痛,只剩下一種麻木的、冰冷的了然?!胺品?,
謝謝你來看我。”我平靜地說?!拔覀冎g還說什么謝啊。你放心,
我會幫你好好‘看著’周恒的。”她朝我眨了眨眼,語氣親昵。
她身上那團“嫉妒”的檸檬黃,和“曖昧”的粉紅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刺眼。原來,
這就是我生活的世界。我的丈夫,我的婆婆,我最好的朋友……我身邊最親近的人,
每一個人,都戴著一副厚厚的、虛偽的面具。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
都充滿了謊言和算計。而我,這個曾經(jīng)的傻瓜,現(xiàn)在終于有幸,能親眼看到他們面具之下,
那一張張腐爛、丑陋的真實嘴臉。我輕輕地笑了起來。無聲地、冰冷地。歡迎來到,
沒有謊言的真實世界,許念?,F(xiàn)在,游戲開始了。5. 我看見了,
你虛偽面具上的裂痕我在醫(yī)院住了三天。這三天里,我滴水未進,只靠輸液維持。
我告訴醫(yī)生和周恒,我吃不下任何東西,聞到味道就想吐。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眼神空洞,像個隨時會碎掉的玻璃娃娃。周恒和婆婆急壞了。
他們越是著急,他們身上的情緒顏色就越是濃烈。
周恒身上的“厭惡”和“不耐煩”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而婆婆身上的“怨毒”則像藤蔓一樣,
將她纏繞。但我就是要讓他們急。我就是要讓他們看著我“一點點死去”,
讓他們活在那種“隨時可能攤上事”的恐懼里。第四天,我終于“肯”開口了。
我對守在床邊的周恒,用氣若游絲的聲音說:“老公,我想回家。我想寶寶了。
”周恒如蒙大赦,立刻點頭哈腰地去辦了出院手續(xù)?;氐郊?,我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告訴周恒,醫(yī)院的味道讓我害怕,家里的飯菜我也吃不下。我只想靜靜地躺著。
周恒不敢忤逆我這個“精神脆弱”的病人,只能請了個保姆來照顧孩子,
自己則一天三餐地給我熬粥。當然,粥我是一口都不會喝的。我會趁他不注意,
全部倒進馬桶。就這樣,我開始了我漫長的、不動聲色的表演。我扮演的,
正是他口中那個“尋死覓活的顛婆”。我會半夜突然驚醒,然后坐在床邊默默地流淚,
直到天亮。我會在他開視頻會議的時候,突然推門進去,眼神呆滯地問他:“我是誰?
這是哪里?”我會在他那些“兄弟”打電話來約他出去的時候,搶過電話,
用神經(jīng)質(zhì)的語氣說:“他走不開,他要陪著我,不然我會死的。”周恒快要被我逼瘋了。
但他不能發(fā)作。因為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一個正在悉心照料抑郁癥妻子的“絕世好男人”。
他被自己架上了一個道德的神壇,下不來了。他越是痛苦,我心里就越是暢快。終于,
在一個深夜,他以為我睡著了,偷偷地在陽臺打電話。我悄悄地跟了過去,躲在窗簾后面。
我的“情緒視覺”告訴我,電話那頭,是他的上司。周-恒的聲音壓得很低,
充滿了諂媚和焦慮:“王總,您放心,項目的事我肯定盯緊了……對對對,是我考慮不周,
那個數(shù)據(jù)模型確實有點問題……您放心,我已經(jīng)讓小李去背……不是,去處理了。
保證不會影響到公司。”我清晰地看到,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身上散發(fā)出的,
是代表著“心虛”和“嫁禍”的、骯臟的灰色煙霧。我立刻就明白了。他在公司里,
出了一個巨大的紕漏。而他,正準備把這個黑鍋,甩給一個叫“小李”的無辜下屬。
掛了電話,周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輕松和得意。我默默地退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黑暗中,我睜著眼。周恒,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你以為你的世界,
還是那個可以任由你顛倒黑白的世界嗎?不?,F(xiàn)在,我的眼睛,就是審判你的天眼。
我拿過手機,開始搜索周恒公司那位“小-李”的聯(lián)系方式。一場好戲,即將開場。
6. 你的“白月光”,不過是紅黑色的欲望周恒最近的心情很不錯。甩鍋進行得非常順利。
那個叫李維的年輕下屬,因為剛?cè)肼?,沒背景沒經(jīng)驗,成了最完美的替罪羊。
周恒不僅把自己從項目危機中摘了出來,還以“顧全大局、勇于承擔”的姿D態(tài),
獲得了上司的贊賞。他身上的情緒顏色,都輕快了不少。那股“心虛”的灰色,
已經(jīng)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得意”的亮黃色。他對我,也似乎恢復了一點“耐心”。
大概是覺得,只要事業(yè)穩(wěn)固,忍受我這個“顛婆”一段時間,也無所謂。然而,他新的麻煩,
已經(jīng)悄然而至。公司里來了一個新的實習生,叫方曉柔。是周恒的大學學妹,
也是他曾經(jīng)掛在嘴邊的“白月光”。方曉柔第一次來我們家吃飯,是周恒主動邀請的。他說,
小姑娘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作為學長,理應照顧一下。他說得冠冕堂皇。
方曉柔長得很清純,白襯衫,牛仔褲,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說話細聲細氣,看周恒的眼神里,
充滿了崇拜和仰慕。她給我?guī)Я硕Y物,是一束康乃馨。她握著我的手,真誠地說:“學姐,
早就聽學長說起你,你真有氣質(zhì)。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倍嗪玫囊粋€女孩啊??上В?/p>
在我的世界里,她根本無所遁形。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她整個人,
都被一團巨大的、翻滾的、代表著“貪婪”和“野心”的深紅色煙霧所包裹。
在那深紅色之下,還有一股如同毒蛇般、代表著“算計”的漆黑色,正絲絲縷縷地纏繞著她。
當她看向周恒時,那紅黑色的霧氣,會瞬間變得無比濃郁,
并夾雜著大量代表“欲望”的、刺眼的粉紅色。而周恒呢,他看著方曉柔,
身上也開始飄散出同樣粉紅色的、曖昧的氣息。一頓飯,吃得暗流涌動。
婆婆對方曉柔贊不絕口,一個勁兒地夸她年輕漂亮有禮貌,言語間,
不停地拿她來貶低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媳婦。我全程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
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但我將他們每一個人的“情緒顏色”,都看得清清楚楚。飯后,
周恒要去送方曉柔?!澳钅?,我送一下曉柔就回來?!彼崧晫ξ艺f。我點點頭,沒有反對。
他們走后,婆婆開始陰陽怪氣地收拾碗筷:“看看人家曉柔,多好的姑娘。又年輕又懂事,
不像有的人,一天到晚死氣沉沉,晦氣!”我看著她身上那團墨綠色的“怨毒”,
緩緩地站起身,走到了她面前。我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用極輕的聲音說:“媽,你知道嗎?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讓人覺得晦氣。
”婆婆被我陰森森的樣子嚇了一跳,手里的碗“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沒有再看她,轉(zhuǎn)身回了房間。周恒,方曉柔。你們以為,你們的表演,能騙過我嗎?不,
在我的世界里,你們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欲望的涌動,
都像黑夜里的螢火蟲一樣,清晰可見。你們的“愛情故事”,才剛剛開始。而我,
將是你們唯一的、也是最終的,掘墓人。7. 別哭,
我還沒開始用力呢我沒有急著去拆穿周恒和方曉柔。貓捉老鼠的游戲,如果太快結束,
就不好玩了。我先處理了“小李”的事。我用一個匿名郵箱,
將我那天晚上聽到的周恒打電話的錄音,
連同我通過“情緒可視化”觀察到的、周恒篡改項目數(shù)據(jù)的幾個關鍵時間點,
一起發(fā)給了那個叫李維的年輕人。我沒有提供任何直接證據(jù),我只是給了他一個懷疑的方向。
一個被逼到絕境的人,為了自保,會爆發(fā)出驚人的能量。果然,沒過幾天,
周恒的公司就傳出了消息。李維找到了數(shù)據(jù)被修改的原始痕-跡,捅到了大老板那里。
周恒雖然靠著花言巧語和上司的包庇,暫時沒被開除,但也灰頭土臉,
被剝奪了項目負責人的位置,還背了個處分。他回到家,臉色鐵青。他身上的“得意”,
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赤紅色,和“猜忌”的深藍色。
他開始懷疑身邊所有的人。而我,依舊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眼神空洞的“顛婆”。
處理完這件事,我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方曉柔。這個女孩的野心,比我想象的還要大。
她不僅想要周恒這個人,她還想踩著周恒,在公司里往上爬。我“看”到,
她正在偷偷地、系統(tǒng)地復制周恒電腦里的客戶資料和項目方案。同時,
她還在模仿公司另一位女設計總監(jiān)的作品風格,試圖在即將到來的一個重要競標會上,
一鳴驚人。那個女總監(jiān),是周恒的死對頭。多有趣啊。競標會的前一天,
方曉柔假借送文件的名義,來我們家。她想趁機,從周恒的電腦里,拷貝最后一份核心資料。
我算準了時間。在周恒去洗手間的功夫,我抱著孩子,“恰好”走進了書房。
方曉柔正拿著一個U盤,插在周恒的電腦上。看到我進來,她嚇了一跳,
慌忙想把U盤拔下來。我臉上依舊是那副呆滯的表情,走過去,把孩子塞到她懷里,
用夢囈般的聲音說:“你幫我抱一下,寶寶好像餓了,我去沖奶粉。
”孩子突然被塞給一個陌生人,立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方曉柔抱著這個燙手的山芋,
手忙腳亂,根本沒機會去管那個還在拷貝文件的U盤。等我慢悠悠地沖完奶粉回來,
周恒也從洗手間出來了。看到方曉柔抱著我們大哭的孩子,周恒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悅。方曉柔百口莫辯,只能尷尬地將孩子還給我,然后找了個借口,
落荒而逃。她忘了拔走那個U盤。我看著那個小小的U盤,冷冷地笑了。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