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許家的宴會廳里，水晶吊燈把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我跟著季云深，在他那些朋友之間穿梭。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五年。他說好，今晚就跟所有人公開。
他端著酒杯，和這個碰杯，和那個說笑。他長得好看，家世又好，走到哪里都是中心。我像個影子，安靜地跟在他身后。
桌上的菜換了一輪又一輪。我習慣性地給他夾了他愛吃的松鼠鱖魚，放在他手邊的骨碟里。他正跟人說著話，沒回頭，手一揮，骨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沒什么溫度。
然后他對朋友笑笑，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好像掉在地上的不是盤子，是我那點可笑的殷勤。
宴會廳的門開了，有點小騷動。
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走了進來。她很瘦，臉色有點蒼白，但眼睛很亮。是蘇瑤。她回來了。
季云深的朋友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朝門口呶嘴?！昂?，你那白月光回來了?！?/p>
季云深愣了一下，然后放下酒杯，走了過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他走得很快，很急。他走到蘇瑤面前，兩個人說著什么。蘇瑤的眼睛紅了，好像要哭。季云深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我就說吧，正主回來了，那小跟班算什么?！?“五年了，季云深身邊就沒斷過人，但誰不知道他心里頭那個人是誰。”
我的手腳一片冰涼。
季云深帶著蘇瑤走回來，坐到了主桌。他沒坐我旁邊的空位，而是坐到了蘇瑤旁邊。
他好像終于想起了我。他湊過來，酒氣混著他身上好聞的冷香，吹進我耳朵里。
他半開玩笑地說：“我睡膩你了，你換個人結(jié)婚吧，好不好？”
我聽見了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原來五年的等待和付出，只換來一句“膩了”。
上一世，我就是在這里崩潰的。我哭著求他，說我非他不嫁。后來，我如愿了。婚禮盛大，可婚后的日子，是無盡的冰冷。他從不碰我，分房睡。爸媽催生，他才不情不愿地完成任務(wù)。那個晚上，他全程閉著眼。第二天，就去了蘇瑤家，徹夜未歸。
我臨產(chǎn)大出血，打電話給他。他在電話那頭不耐煩地說：“不就是生個孩子嗎？又不是讓你去死，你自己打車去醫(yī)院。”
電話掛了。宋桃的朋友圈里，是他陪她在迪士尼慶生的照片。
我看著血從身下蔓延開，放棄了求生。
重活一世。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扯出一個笑，點頭說：“好。”
季云深愣住了。他可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收起那點玩笑的意思，認真地看著我：“林安，你知道我剛才在說什么嗎？”
“知道啊。”我臉上的笑很平靜，“你說，讓我換個人?！?/p>
他眉頭皺了起來?！澳憬裉煸趺戳耍俊?/p>
這時候，蘇瑤那邊，一個玻璃杯摔在地上，碎了。她哭著跑了出去。
季云深立刻站起來，大步追了出去。門外的哭聲漸漸變成了低語。
我哥林川湊過來：“那不是他前任么？怎么回事？你倆沒吵架吧？”
我搖搖頭，低頭吃菜?！八l跑，關(guān)我什么事?！?/p>
季云深很快回來了，牽著蘇瑤的手。蘇瑤眼睛還是紅的。
我哥吹了聲口哨?！皢眩瑥?fù)合了？”
季云深猛地抬頭看我，眼神有點慌。“別胡說?！?/p>
我站起來，把我哥拉開?！案纾瑒e打擾人家二人世界了?！?/p>
我看著季云深，笑意盎然。“你說對吧，季先生？”
他看著我，眼神很復(fù)雜，最終什么也沒說。
這頓飯我吃得沒什么味道。宴會一結(jié)束，我就走了。
午夜十二點，窗外有煙花炸開。
季云深發(fā)了條朋友圈。照片里，蘇瑤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很恬靜。 配文只有一個字：“她?！?/p>
下面一堆評論。 “祝99。” “百年好合！”
我點了贊。再刷新，那條朋友圈不見了。
手機震了一下，是蘇瑤發(fā)來的消息。 “云深哥送我回家，我不小心睡著了。太晚了，就讓他留下了。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回了個“嗯。”
緊接著，季云深的短信也來了。 “蘇瑤剛回國，沒什么衣服。你不是有幾件新的沒穿嗎？明天拿來給她?！?/p>
我的心沉到了底。我新買的衣服，自己都舍不得穿，要送給他心愛的人？
我關(guān)了手機。
這個除夕，夜很長，很冷。我睜著眼睛，一夜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