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熾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凌霜倒在血泊里的畫面,在反復播放。
他殺了人。
他殺了凌霜。
這個念頭,像一個魔咒,緊緊地攫住了他。
他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直到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他拿出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嚴柯。
“江熾,你在哪里?”嚴柯的聲音很冷靜,但透著一絲焦急。
“……”江熾沒有說話。
“凌霜現(xiàn)在在醫(yī)院,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輕微腦震蕩和皮外傷。”嚴柯說,“我已經(jīng)報警了,也幫你請了最好的律師。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立刻來警察局自首?!?/p>
江熾握著手機,愣住了。
凌霜……沒死?
“你……”他張了張嘴,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在抖,“你怎么會……”
“是凌霜自己給我打的電話。”嚴柯說,“在她給你潑冷水之前,她就給我發(fā)了定位,讓我一個小時后聯(lián)系她,如果聯(lián)系不上,就報警?!?/p>
“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死?!?/p>
“她只是想……把你徹底毀掉?!?/p>
江-熾靠在路邊的墻上,緩緩地滑坐到地上。
原來,這又是她設計好的一個局。
一個讓他身敗名裂、萬劫不復的局。
他輸了。
輸?shù)靡粩⊥康亍?/p>
“江熾,”電話那頭的嚴柯,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絕望,聲音放緩了一些,“現(xiàn)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事情還有轉(zhuǎn)機?!?/p>
“什么轉(zhuǎn)機?”
“關于當年的火災,我查到了一些新的線索?!眹揽抡f,“那場火,可能并不是意外?!?/p>
江熾猛地抬起頭。
“你說什么?”
“我現(xiàn)在在警察局,你過來,我們當面談?!?/p>
一個小時后,江熾出現(xiàn)在了警察局。
他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歲。胡子拉碴,滿身酒氣,眼神空洞。
嚴柯和律師在門口等他。
簡單的交流之后,江熾走進了審訊室。
他把自己和凌霜發(fā)生沖突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沒有隱瞞,也沒有辯解。
做完筆錄,他被暫時收押。
在看守所里,他見到了嚴柯。
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
“你說有新的線索,是什么?”江熾問。
嚴柯拿出一張照片,貼在玻璃上。
照片上,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這個人,叫李衛(wèi)國。是當年那個廢棄工廠的門衛(wèi)?!眹揽抡f,“火災發(fā)生后不久,他就辭職了,然后舉家搬遷,不知所蹤。我花了很多力氣,才在前幾天找到了他?!?/p>
“根據(jù)他交代的,當年那場火,是人為的?!?/p>
“有人在工廠里,故意引燃了那些化學品。”
江熾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誰?”
“是凌霜的繼父?!眹揽抡f,“他給凌雪買了一份巨額的意外保險,受益人是他自己。他嗜賭成性,欠了一大筆賭債。他本來是想制造一場意外,騙取保險金。但他沒想到,那天江源和凌霜也在工廠里。”
“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把門從外面鎖上,想把所有人都燒死在里面,偽裝成一場意外。”
“后來他拿到了保險金,還清了賭債,就帶著凌霜和她母親,去了國外。”
江熾聽著這一切,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凌霜的母親,在葬禮上一滴眼淚都沒掉。
想起凌霜的繼父,在拿到保險金后,很快就換了新車。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原來,他和江源,凌雪和凌霜,都只是一個貪婪的賭徒,為了錢財而設計的犧牲品。
而凌霜……
她也是受害者。
一個被謊言和仇恨,扭曲了整個人生的,可憐的受害者。
“那……凌霜她知道嗎?”江熾問。
“她不知道?!眹揽?lián)u了搖頭,“她當時太小了,又受了刺激。她繼父和她母親,一直都在給她灌輸是你害死了她姐姐和江源的錯誤記憶。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他們自己罪行。”
“我已經(jīng)把所有證據(jù)都交給了警方。警方會立刻對凌霜的繼父,展開跨國抓捕?!?/p>
嚴柯看著江熾,眼神復雜。
“江熾,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活在罪惡感里?!?/p>
“但是現(xiàn)在,真相大白了。”
“你,還有江源,你們都不是罪人?!?/p>
“你們……也都是受害者。”
江熾看著嚴柯,眼眶一點點地紅了。
他低下頭,用手捂住了臉。
壓抑了十年的痛苦、委屈、自責,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作了滾燙的淚水,從指縫間,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