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
是媽媽!
我猛地回頭,只見病床上的江晚,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兩簇淬了冰的火焰,死死地盯著門口那群不速之客。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鎮(zhèn)住了。
林家人看著那個本該昏迷不醒的女人,臉上露出了見鬼般的表情。
“你……你醒了?”
奶奶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托你們的福,暫時還死不了?!?/p>
江晚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恨意,卻清晰地傳達(dá)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身體卻不聽使喚。
除了脖子以上的部位,她的四肢,都如同灌了鉛一般,紋絲不動。
那種無力感,讓她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但很快,就被更濃烈的堅(jiān)毅所取代。
“林念,扶我起來。”她對我說。
我趕緊擦掉眼淚,跑到床邊,小心翼翼地?fù)u起床頭,讓她能靠著坐起來。
這個簡單的動作,已經(jīng)讓她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xì)密的冷汗。
“江晚,你別得意!”
林建國見她不過是個動彈不得的廢人,膽子又大了起來。
“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馬上跟我侄女去派出所銷案,否則……”
“否則怎么樣?”
江晚冷冷地打斷他,“你也想拿把鋤頭,把我這口氣也給斷了?”
她的話,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抽在林建國的臉上。
“你……你別血口噴人!”
“我有沒有血口噴人,你們心里清楚?!?/p>
江晚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眼神,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將他們虛偽的面具,一層層地剝開。
“昨天晚上,你們是怎么逼我的,又是怎么把我往死路上推的,我都記得一清二楚?!?/p>
“今早,林建軍是怎么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要把我活活打死的,我也記得?!?/p>
“你們以為,他進(jìn)了派出所,這事就完了嗎?”
“我告訴你們,”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這件事,沒完!”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會告他!告到他把牢底坐穿!”
“至于你們……”
她的目光定格在奶奶和林建國的身上,“你們是幫兇!一個也跑不了!”
江晚這番擲地有聲的話,徹底鎮(zhèn)住了林家的這群烏合之眾。
他們沒想到,這個女人都已經(jīng)被打成這樣了,非但沒有被嚇倒,反而變得更加強(qiáng)硬,更加不好惹。
“你……你這個瘋子!”
奶奶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在這時,買早飯回來的沈放叔叔,出現(xiàn)在了病房門口。
他看到屋里這劍拔弩張的情形,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他把手里的東西往地上一放,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進(jìn)來,高大的身軀,像一堵墻,擋在了我們母女身前。
“沈放!又是你這個奸夫!”
林建國看到他,更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好啊,我們還正愁找不到你呢!你把我哥打傷的事,咱們今天也得好好算算!”
“算賬?”
沈放冷笑一聲,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聲響。
“好啊,我正想找你們算賬呢。”
“是誰把江晚打成這樣的?是誰在這里威脅病人?”
“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沈放是軍人出身,身上那股凜然的正氣和殺伐之氣,是林建國這種村頭混混完全無法比擬的。
他只是一個眼神,就讓剛才還囂張無比的林建國,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你們……你們別亂來!這里是醫(yī)院!”
“現(xiàn)在知道是醫(yī)院了?”
沈放一步步逼近,“剛才你們在這里大吵大鬧,威脅病人的時候,怎么沒想起來這里是醫(yī)院?”
“我告訴你們,馬上,給我滾出去!”
“否則,我不介意把你們一個個地,都扔出去!”
眼看就要動手,那群親戚也開始叫囂起來,想要仗著人多欺負(fù)人少。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住手!都在干什么!”
一聲厲喝從門口傳來。
是剛才那兩個警察!
他們身后,還跟著兩個醫(yī)院的保安。
原來,是隔壁病房的病人,嫌這里太吵,報了警。
警察一看到這陣仗,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聚眾在醫(yī)院鬧事,威脅傷害案的受害人,你們好大的膽子!”
年長的警察臉色鐵青。
“全部帶走!帶回所里去,好好問話!”
林家人一聽要被帶去派出所,頓時就慌了。
“警察同志,誤會,都是誤會!”
“我們就是來看看病人……”
“看病人?”
警察冷笑一聲,指著沈放腳邊的早餐。
“你們是空著手,來興師問罪的吧?”
“少廢話!有什么話,都回局子里說去!”
不容他們再狡辯,兩個保安和警察一起,將這群鬧事的人,連推帶搡地,全部帶離了病房。
世界,終于清靜了。
沈放叔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轉(zhuǎn)過身,看著病床上的江晚,眼眶瞬間就紅了。
“你……你醒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失而復(fù)得的顫抖。
“嗯。”
江晚看著他,眼神復(fù)雜。
有感激,有愧疚,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放,謝謝你?!?/p>
“又讓你……看到了我的笑話?!?/p>
“說什么傻話。”
沈放走過去,聲音哽咽。
“是我沒用,我沒能保護(hù)好你?!?/p>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默默地退出了病房,為他們留出了一點(diǎn)空間。
我靠在走廊的墻上,聽著里面?zhèn)鞒龅?,壓抑的啜泣聲?/p>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們?nèi)齻€人的命運(yùn),已經(jīng)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我們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
我們有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