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在皇宮最西北角,偏僻得連鳥都不愛來。要去太醫(yī)院,得穿過大半個后宮。我抱著阿寶,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阿寶滾燙的呼吸噴在我頸窩里,像小火爐。他偶爾難受地哼唧一聲,我的心就跟著揪一下。
一路上遇到幾個宮女太監(jiān),都像見了鬼似的躲著我。也對,冷宮出來的瘋女人,抱著個病孩子,誰沾上誰晦氣。我顧不上那些異樣的眼光,只顧埋頭往前沖。
眼看再過一個花園,拐個彎就能看到太醫(yī)院的門樓了。我稍稍松了口氣,腳下更快了幾分。
“站住!干什么的!”
一聲尖利的呵斥像鞭子一樣抽過來。我猛地剎住腳步,抬頭看去。
兩個穿著體面藍(lán)綢太監(jiān)服的人擋在路中間,斜著眼看我,滿臉的嫌惡和不耐煩??捶袷悄膫€宮里有點(diǎn)頭臉的管事太監(jiān)。其中一個瘦高個,吊梢眼,看著就刻薄。
“問你話呢!聾了?哪個宮的?抱著個什么玩意兒亂跑?沖撞了貴人你有幾個腦袋!”瘦高太監(jiān)捏著嗓子,聲音刺耳。
我緊緊抱著阿寶,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抖:“公公,我是……我是冷宮那邊的。孩子病了,燒得厲害,求您行行好,讓我過去,去太醫(yī)院抓點(diǎn)藥……”
“冷宮?”瘦高太監(jiān)嗤笑一聲,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上下打量著我,那眼神像在看什么臟東西,“呵!原來是那地方出來的晦氣東西!還想去太醫(yī)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太醫(yī)院是給你們這些賤婢生的野種看病的地方嗎?滾回去!別在這兒污了貴人的眼!”
他旁邊那個矮胖些的太監(jiān)也跟著幫腔:“就是!趕緊滾!抱著個病秧子,誰知道是不是瘟???傳染了貴人,你全家死絕了都賠不起!”
“公公!求求您!孩子快不行了!就抓一副藥,一副就好!我有錢!我給您錢!”我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手忙腳亂地去掏懷里那個小布包,想把玉佩拿出來。
“錢?”瘦高太監(jiān)像是聽到了更可笑的事,三角眼里全是鄙夷,“就你?冷宮里刨食的,能有什么錢?破銅爛鐵吧?別臟了爺?shù)氖郑 彼锨耙徊?,猛地推了我一把,“滾開!別擋道!”
我抱著阿寶,被他推得踉蹌著倒退好幾步,差點(diǎn)摔倒。阿寶被這一顛簸,難受地哭出聲來,聲音又細(xì)又弱,像小貓叫。
“阿寶!阿寶不哭!”我心疼地拍著他,怒火蹭地一下沖到了頭頂。五年了,在這冷宮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活著,我忍了??伤麄儜{什么這樣對我的阿寶?
“你們讓開!”我抬起頭,死死盯著那兩個太監(jiān),聲音不大,卻帶著我自己都陌生的冷硬,“孩子要是出了事,我沈清漪今天就跟你們拼了這條命!看看是你們的命金貴,還是我這個冷宮棄婦的命硬!”
大概是我眼里的那股狠勁嚇到了他們,又或者是“冷宮棄婦”這幾個字讓他們想起了什么忌諱,那兩個太監(jiān)愣了一下,氣勢弱了點(diǎn)。瘦高個色厲內(nèi)荏地嚷嚷:“反了你了!敢威脅爺?你等著!我這就去稟報(bào)管事嬤嬤,看怎么收拾你!”
就在他們虛張聲勢的時候,我懷里的阿寶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小臉憋得發(fā)紫,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了。那塊被我掏出來一半的玉佩,也因?yàn)槲业膭幼?,從布包里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p>
“阿寶!”我魂飛魄散,哪里還顧得上玉佩,趕緊拍他的背。
就在這時,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從旁邊的花園小徑傳來。似乎有人路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
“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嘩?”一個沉穩(wěn)的中年男聲響起,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y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