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壁在他的指尖下，觸感變得奇特。
不再是冰冷堅硬的磚石，而像是某種致密的、有生命的組織。
元生能感覺到，墻體深處，有無數(shù)細微的脈絡在搏動，那是這座病院沉淀了無數(shù)歲月的記憶與情緒。
他手指微微用力，那堅實的墻面，竟真的被他按下去一個清晰的指印。
這感覺……妙不可言。
他收回手，那個指印在墻面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地、不情愿地恢復了平整，仿佛被撫平的皮膚。
“哥，你的手……”元辭飄在他身邊，聲音里滿是驚疑不定，她親眼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看到了嗎？”元生舉起自己的手，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這叫權(quán)柄。我成了這里的房東，這墻就是我的橡皮泥?！?/p>
他玩心大起，再次伸手按向墻壁。
這一次，他不止是按下指印，他的五指發(fā)力，墻面竟真的如同黏土一般，被他捏出了一個滑稽的鬼臉形狀。
“你看，裝修起來多方便?！痹鷮ψ约旱男伦髌贩浅M意。
“你……你正在和這里融為一體?！鼻叭卧洪L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那股子最初的訝異，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橐环N深沉的、復雜的感慨，“你接納了它的‘絕望’，它也開始接納你的存在。你正在成為它新的核心?！?/p>
“聽起來不錯，當個核心的感覺比當個普通員工強多了?！痹牧伺氖稚系幕?，那鬼臉墻壁就定格在了那里，為陰森的走廊增添了一抹詭異的喜感。
他感覺自己的感知范圍正在不斷擴大。
他能“聽”到走廊深處，“收藏家”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正對著一堆零件沉思，似乎真的在琢磨如何改進自己的作品。
他也能“聞”到另一個方向，廚房里，“主廚”正狂熱地敲打著鍋碗瓢盆，一股全新的、更加精純的負面情緒正在醞釀。
整個病院，在他面前，仿佛變成了一張可以隨意涂抹的畫紙。
“這地方比我想象的好玩多了?！痹那榇蠛?，對前任院長開口，“老爺子，既然我現(xiàn)在是正式院長了，總得有個歡迎儀式吧？或者，把所有病人的花名冊給我看看？我得了解一下我的員工……哦不，我的病人們?！?/p>
他正準備大展拳腳，把這個瘋?cè)嗽焊脑斐勺约旱膶儆螛穲觥?/p>
就在這時，在另一邊的那個女人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樣，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仿佛她對任何事情了如指掌，緊接著，只見她手臂輕輕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卻迅速向后方而去。
女人完成這一動作后，并沒有絲毫停頓，繼續(xù)向前走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突然一個完全陌生的、不屬于這個病院任何角落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那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像是電子合成的女性聲音。
【新手引導副本：瘋?cè)嗽?，已達成特殊通關(guān)條件?！?/p>
元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東西？
【通關(guān)評價：S（打敗式）?！?/p>
【評語：試煉者以非預設(shè)方式，在極短時間內(nèi)獲取副本核心控制權(quán)，對副本原有秩序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結(jié)構(gòu)性改變。評價等級提升?！?/p>
【正在進行世界觀同步……同步完畢?！?/p>
【正在結(jié)算副本獎勵……】
一連串冰冷的提示音，像是無情的鐵錘，一錘接一錘地砸在元生的腦子里。
“這是什么？老爺子，你請來的新廣播員嗎？聲音太難聽了，解雇掉?！痹噲D用玩笑來掩飾內(nèi)心的錯愕。
“不是我！”前任院長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了真正的恐慌，“這是什么力量？它在……它在剝離我的權(quán)限！不！它在瓦解整個病院！”
話音未落，元生就感覺到了。
他與病院之間剛剛建立起來的那種血肉相連的奇妙感覺，正在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切斷。
他面前那面被他捏出鬼臉的墻壁，上面的鬼臉圖案忽然開始閃爍，像是接觸不良的燈管，最后“滋啦”一聲，徹底恢復成了平整的墻面。
堅硬，冰冷，再也無法撼動。
他剛剛獲得的“權(quán)柄”，被沒收了。
走廊深處，那股屬于“收藏家”的偏執(zhí)氣息和“主廚”的狂熱氣息，如同被掐斷的信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病院，在這一刻，仿佛“死”了過去。
【獎勵結(jié)算完畢?！?/p>
【獎勵1：基礎(chǔ)屬性點+10?！?/p>
【獎勵2：獲得唯一性技能‘院長的凝視’（已失效）?！?/p>
【獎勵3:同化】
【警告：因副本提前關(guān)閉，部分獎勵無法發(fā)放。】
【正在傳送試煉者離開副本……10，9，8……】
倒計時無情地在元生腦中響起。
“喂！開什么玩笑！”元生真的怒了，“誰讓你給我結(jié)算的？我同意了嗎？我還沒玩夠呢！”
他沖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大吼，卻只換來自己的回聲。
“哥！你看！”元辭驚恐地指著他的腳下。
元生低頭。
只見走廊的地板，正在變得透明。
堅實的水泥地面，化作無數(shù)發(fā)光的方格和線條，組成一個巨大的、向下延伸的網(wǎng)格。
他們仿佛正站在一個由光線構(gòu)成的虛擬空間里。
“不！等等！他是最完美的繼承者！他可以……他可以治好這里！”前任院長的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不甘和絕望，那是他自己的絕望，而不是“主廚”烹飪出的菜肴。
“住手！停下！”
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元生手中的那支鋼筆，那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變回了一支平平無奇的金屬筆，然后從筆尖開始，化作點點光斑，消散在了空氣中。
院長辦公室的門框，那張厚重的辦公桌，那些匍匐在桌邊的黑影，都在同一時間，開始分解，崩塌，化作最基礎(chǔ)的數(shù)據(jù)流，被吸入腳下那個發(fā)光的網(wǎng)格深淵。
這個他剛剛接手，準備大干一場的瘋?cè)嗽?，正在他眼前被格式化刪除。
“哥！”元辭的身體也開始閃爍，變得半透明，她驚慌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元生。
元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觸感虛幻，像是抓住了一把空氣。
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拉扯力從腳下傳來。
【3，2，1……】
【傳送開始?！?/p>
眼前的景象被瞬間拉長、扭曲，最后徹底被白光吞沒。
……
失重感只持續(xù)了不到一秒。
當元生的雙腳再次踩到實地時，刺眼的白光緩緩褪去。
“哥……這里是哪兒？”
“不知道?！痹h(huán)顧四周，他心中的怒火還沒消散。
自己剛當上院長，屁股還沒坐熱，就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tǒng)”給強制下崗了，連帶著整個公司都被注銷了，這上哪兒說理去？
就在這時，那個冰冷的電子女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不是在腦海里，而是從大廳四面八方的擴音器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