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兮這一覺睡得很好，剛開始一直有躺在火車臥鋪上晃晃悠悠的感覺，后來倒是睡踏實了。
她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那鈴聲是她喜歡的一首歌：還好我有，我這一首情歌……
梁靜茹的《情歌》，是她堅持到現(xiàn)在的能量之一。
歌聲舒緩悠揚，讓楚明兮不愿意醒來。
可那一句歌詞一遍又一遍唱著，她只能掙扎著伸手。
手機被送進她的右手，楚明兮憑感覺接通，好像還按了免提。
“兮兮啊，你醒了嗎？今天要去面試啊?！币粋€嗓門不小的聲音從聽筒傳出，聽聲音很年輕，但是口氣卻像是位長輩。
“嗯。”被叫醒的人嗯了一聲。
“那舅媽祝你面試順利。昨天小晴說你沒有住她那里……”哦，這才是來問的重點。
“嗯，不餓，舅媽?！贝鸱撬鶈枺髻飧杏X趴在一個不明物體上面，非常舒服，所以不想清醒。
她的睡相并不好，勵程已經盡量往邊上靠了，她還靠過來。也有可能是被子太薄了，得擠著人睡才暖和。
勵程把電話塞進她手里的時候，她困得接過手機就趴他胸口不起來了。
“兮兮啊，你昨晚住哪里的？人在外面一定要當心啊，特別是女孩子?！彪娫挶涣硪粋€人接走了，應該是舅舅。
“嗯，舅舅，我不吃。”被叫醒的人真是太痛苦了。
“兮兮啊，都快八點了，你到底睡醒沒有啊？”舅舅聽聲音不對勁，提高音量喊了起來。
“醒了，醒了?！背髻鈷暝饋?，勵程在身旁托了一把，“舅舅，我醒了，我馬上醒。”
勵程靜靜地看著她，滿頭的長發(fā)飄散下來，亂得無法描述，如果此時有面鏡子，她肯定會尖叫。
“你昨晚住哪里的？怎么沒有去你妹妹那？”舅舅無不擔心地問道。
“嗯，我……我找我同學了……嗯，大學同學。小晴那離我面試的公司太遠了，我怕起不來?！背髻饣沃X袋讓自己清醒起來，說的話逐漸有條理了。
“那你快起來了，都快八點了，面試別遲到了。”舅舅放心了，又叮囑了一通。
“嗯，起了，馬上。舅舅舅媽再見。”
電話掛斷，楚明兮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十五。她瞇著眼睛又看了一下，蜘蛛網(wǎng)般的屏幕下面顯示就是七點十五。
她無奈地搖搖頭，年輕的舅媽現(xiàn)在居然看時間和外婆一樣了。
太陽已經升起，透過窗簾縫隙正好照在電腦旁的熊爪子上，毛茸茸的爪子好像發(fā)著光。
這情形讓人恍惚，仿佛還是自己的房間，抬頭就能看到窗臺上的這盆熊爪子。
就這樣呆呆地坐在床上，把臉架在膝蓋上，眼神恬靜，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這是勵程的房間，昨晚她睡在這里。
前兩天，她的舅舅開著車送她到他們那的火車站。火車站很老了，有那種綠皮火車，哐當哐當?shù)摹Ｋ亟?，在那里她讀了四年大學，認識了一個很優(yōu)秀的學長，他們也有約定。
舅媽問她：“你們那個約定還有效嗎？”
“就算無效了，我也想當面確認下?！背髻夂芷诖埠苡赂?。
舅舅不放心，早早地把人送到車站，陪著她等了快兩個小時，在檢票口，像老父親一樣對她揮了揮手。
后來她坐了三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路上她什么都不想，她想走到外面的世界，再努力一次。
很幸運，下火車就遇到了勵程，然后她所有設想好的方案就被勵程主導了。
勵程見她遲遲不動，也靜靜地看著她，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也在懷疑她是否真的睡醒了。
過了好一會，床上的女孩終于把眼神轉了過來，看向他，眼神透著欣喜和希望，捋了下垂下來的頭發(fā)，沖他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然后柔柔的聲音響起，“栗子老師，早上好！”
這一切又很熟悉，勵程眼里的女孩，好像經歷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然后睡了一覺，又充滿了新的戰(zhàn)斗力。
勵程同樣報以一個微笑，“早上好！我的楚楚！”
楚明兮非常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收留我。今天我去面試，我會在這個城市留下來?！?/p>
勵程溫柔地看著她，“好！”
楚明兮還是那樣微笑著，不過馬上又變了臉色，略微尷尬地抓了把頭發(fā)，把身上屬于勵程的寬大T恤往上拉了拉，抗議似地問道：“你不是說睡隔壁的嗎？你怎么在這里？”
“你這會是不是太后知后覺了？”勵程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是你睡了一覺后，硬把我拉到身邊睡的。”
楚明兮頓時瞪大了眼睛，幾秒后想起來了，嘆了口氣，“我外婆說我睡覺像小孩子……有時候一點都不講道理……得哄……”
真是太累了，深更半夜，就想安心睡一覺，主要還是勵程在旁邊。
勵程閉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氣，展開雙臂，“過來，久別重逢，你就用一個擁抱表示感謝吧。”
楚明兮沒有猶豫，另一只手伸進他的大掌，借力撲進他的懷抱。
“昨天抱過了呢。”楚明兮蹭著他的脖頸輕輕提醒著。
“昨天那個不算，我們都慘兮兮的?！眲畛虛嶂暮蟊?，嘆了口氣。
一個溫暖的擁抱，在這個明亮的清晨，亂糟糟的事情都留在昨天，新的希望就在今天。
“楚楚……”勵程的雙臂緊緊摟著她，在她耳邊輕喚著，“這些年過得好嗎？”
楚明兮回憶著過去的三年，心情平靜地回答：“一天比一天好，今天是最好的！”
這話聽著像心靈雞湯，勵程更喜歡實質性的回答。
“阿程?！背髻飧C在他的胸口不愿意抬頭，“對不起，我不想失約的，只是出了點事情，我準備了好久才恢復……”
“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嗎？”勵程想起昨晚的楚明兮，疲憊不堪，自然也不忍心多問。
“嗯?！背髻膺€是沒有看他，“但是說來話長，我簡單說，但是你也不要多問。如果你實在想問，你每天只能問三個問題?！?/p>
勵程的下巴貼緊她的額頭，嗯了一聲。
“你去德國不久，我爸出了意外過世，我媽受了很大刺激，我也受傷了……是我舅舅把我和媽媽接到云省養(yǎng)了三年?！?/p>
……
短短的幾個字，把這三年的過往都說完了，楚明兮語氣平和，說的好像是別人的故事。
不對，就算是別人的故事，這也是令人心痛的??！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