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巖鐵鏈殘片在掌心滾燙，葉孤寒五指收攏，指節(jié)泛白。他未回頭，右臂焦痕滲出的血珠沿著手腕滑落，滴在密室門檻上，發(fā)出輕微的“嗤”聲，如雪落熱石。左掌仍貼于丹田，霜核微震，經(jīng)脈中冰蓮尚未散盡，每一步都似踩在碎刃之上。
他抬步，穿過青銅門，長道幽深，石壁濕冷。后頸那道新紋隱隱發(fā)燙，如冰下暗流涌動。羽狀輪廓在皮膚下若隱若現(xiàn)，隨呼吸起伏。他未多看，只將鐵鏈握得更緊，腳步加快。
寒潭的氣息撲面而來時，天已入夜。月光斜照冰面，泛著青灰冷光。潭水深處，靈機(jī)紊亂，寒氣與某種隱晦熱流交織，如絲如縷，纏繞不休。九盞幽藍(lán)燈籠懸于半空，呈環(huán)形分布，每盞燈芯跳動，映出一張縹緲宗弟子的臉——眉心符印未干，眼神空洞，似被無形之線牽引。
陣法已成。
葉孤寒停步于冰緣，冰魄古劍無聲出鞘，橫于身前。劍身微顫，卻不再如先前那般滯澀。他左掌輕撫后頸，指尖觸到那處羽紋，閉目一瞬，劍意自丹田升起，順經(jīng)脈奔涌而上，直貫劍脊。
嗡——
劍鳴低顫，一圈霜氣自他腳下擴(kuò)散，冰面迅速凝結(jié)出細(xì)密裂紋，寒氣如刃，割裂夜風(fēng)。羽紋驟然發(fā)燙，冰霜領(lǐng)域短暫展開，三丈之內(nèi)，空氣凝滯，水汽成冰。
燈籠晃動。
陣法節(jié)點微顫，靈機(jī)紊亂一瞬。葉孤寒動了。他右臂垂落，左手持劍，劍尖點地，借力前沖。熔巖鐵鏈殘片被他猛然插入冰層裂縫，鐵鏈入地三寸，頓時，潭底紅光一閃，熱流上涌，與寒氣相撞，激起一圈白霧。
陣法一角崩裂。
三名弟子從燈籠后躍出，劍光交錯，結(jié)成“三彩鎖靈陣”，劍氣織網(wǎng)，直壓而下。其中一人手中握著一塊玄光鏡殘片，鏡面微轉(zhuǎn)，映出葉孤寒身形軌跡。
葉孤寒不避，左臂凝霜成刺，疾刺中路。對方劍網(wǎng)收緊，鏡面反光一閃，預(yù)判其路線，側(cè)翼兩劍已至肋下。
他忽收力。
劍意沉入冰層，自腳下冰面向四周蔓延，如蛛網(wǎng)鋪展。三名弟子腳下一震，冰層突起，三根冰錐自足底貫穿而上。寒氣逆沖經(jīng)脈，三人動作瞬間僵直，皮膚泛白，血脈凍結(jié)。
咔——
冰裂聲接連響起，三人化作冰雕，隨即炸裂，碎屑四濺。一截鏡片飛出，斜插冰面，鏡中倒影未散，映出林間一道人影正疾奔而來，肩扛酒葫蘆，步履沉重。
葉孤寒未看。
他拔出鐵鏈殘片，左掌引劍氣回流，冰魄古劍輕震，劍鋒滴落一串血珠，是他右臂裂開的舊傷所滲。寒氣彌漫，睫毛凝出細(xì)密冰棱，左眼藍(lán)光微閃，倒映著九盞燈籠的幽芒。
第八盞燈熄了。
第七盞晃動。
第九盞驟然爆裂。
一道紫黑劍氣自高空劈落，如毒蛇吐信，直取膻中。劍氣未至，空氣中已彌漫一股腐腥之氣——與噬靈散同源，卻更濃、更烈，似從經(jīng)脈深處喚醒舊毒。
葉孤寒抬劍欲格，右臂經(jīng)脈劇痛，如被鐵鉗絞緊。丹田霜核震動，欲引寒氣迎擊，可舊傷將裂，劍意滯澀。
劍氣已至眉心。
冰面炸裂。
一人從側(cè)方撞來，肩頭硬生生扛下那道紫黑劍氣。轟然巨響，冰層塌陷三尺，裂紋如蛛網(wǎng)蔓延。那人胸口貫穿，焦黑如炭，卻仍死死抓住葉孤寒左臂，將一只酒葫蘆塞入他手中。
是王鐵柱。
他跪在冰上，背對著葉孤寒，脊梁挺得筆直，口中血沫涌出，聲音斷續(xù)：“地心……炎火……在……熔爐……深處……”
葉孤寒未動，左手緊握酒葫蘆，指節(jié)發(fā)白。
王鐵柱頭一垂，不動了。
冰面染血，黑紅相間，迅速被寒氣凍結(jié)，化作暗色冰晶。九盞燈籠只剩六盞，其余三盞已滅，陣法靈機(jī)潰散，空中殘影扭曲，終歸虛無。
葉孤寒低頭，看手中酒葫蘆。葫蘆通體焦黑，表面裂紋縱橫，似經(jīng)烈火焚燒。他指尖輕撫葫蘆口，忽覺其內(nèi)有微弱震顫，似有氣息搏動。
“……寒……”
一聲極輕的呼喚，自葫蘆深處傳出，細(xì)若游絲，卻清晰可辨。是個女子聲音，帶著水汽般的哀婉。
他瞳孔一縮。
左眼藍(lán)光暴漲，睫毛冰棱簌簌而落。冰魄古劍自動浮起，懸于胸前，劍尖微顫，發(fā)出低鳴。他未將葫蘆收回，反而貼于心口，任冰絲自掌心纏繞而上，纏住葫蘆頸部，似在探查其內(nèi)氣息。
寒潭底部，封印陣紋悄然浮現(xiàn)，一道道赤紅刻痕在冰層下亮起，與玄冥靈脈相連。那羽狀紋路在他后頸緩緩舒展，如冰鳳初醒，翎羽微張。
風(fēng)起。
冰屑如雪，卷過王鐵柱尸身。他肩上酒葫蘆晃了晃，繩結(jié)松動，一縷灰白發(fā)絲自葫蘆口垂落，沾了血，貼在冰面。
葉孤寒仍跪著，左手緊貼葫蘆，右臂焦痕裂開，血順著手腕流下，在冰面匯成一線。冰魄古劍懸于身前，劍身映出他左眼倒影——藍(lán)光深處，似有冰鳳虛影一閃而沒。
寒潭水波微動。
潭底紅光再次浮現(xiàn)，與封印陣紋交匯，形成一道隱秘回路。那回路的終點，指向地底極深處，似有熔爐脈動，與鐵鏈殘片上的余溫同頻。
酒葫蘆又震了一下。
“……救……我……”
聲音更弱，卻更清晰。
葉孤寒五指收緊，葫蘆表面裂紋中滲出一滴暗紅液體，順著他的手腕滑落，滴在冰面，未凝，反而微微發(fā)燙，將冰層蝕出一個小孔。
孔中，一絲紅光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