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里的藥味越來越濃了。
我跪在床榻邊，小手緊緊握著長孫皇后瘦削的手指。那曾經(jīng)為我梳頭、教我繡花的修長手指，如今冰涼得可怕。
"母后..."我輕聲呼喚，聲音哽咽得幾乎聽不清。
長孫皇后微微睜開眼，目光已經(jīng)有些渙散，但看到我時，眼中仍閃過一絲光亮。她嘴唇蠕動，我連忙湊近。
"兕子...要...好好的..."
這是母后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感覺到她的手在我掌心輕輕一顫，然后徹底松開了。床邊的孫思邈上前探了探脈，沉重地搖了搖頭。
"娘娘...薨了。"
殿內(nèi)頓時哭聲一片。我呆呆地跪在那里，看著母后平靜的面容，仿佛她只是睡著了。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還是溫的，可我知道，這溫度很快就會消失。
"不...不會的..."我顫抖著爬上床，蜷縮在母后身邊，像往常一樣把頭靠在她胸前?？墒悄抢镌僖矝]有了熟悉的起伏，沒有了讓我安心的心跳聲。
"兕子..."一個嘶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李世民不知何時站在了床邊，他的眼睛通紅，臉上的淚痕在燭光下閃閃發(fā)亮。
我轉(zhuǎn)身撲進他懷里，終于放聲大哭："阿耶！母后不要我們了！她不要兕子了！"
李世民緊緊抱住我，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卻強忍著不哭出聲。我感覺到他的心跳快得嚇人，像要跳出胸膛一般。
"兕子...兕子..."他只是反復(fù)呼喚我的名字，聲音支離破碎。
那一夜，我和李世民守在長孫皇后身邊，誰都不愿離開。我伏在母后身上，聞著她身上最后的藥香和梅花香氣，拼命想要記住這個味道。李世民則一直握著她的手，時不時低頭輕吻她的指尖，仿佛這樣就能喚醒她。
天亮?xí)r，宮人們來為長孫皇后整理遺容。李世民不得不放開她的手，卻仍不肯離開立政殿。他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目光呆滯，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
"阿耶..."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聲音沙啞，"兕子給你唱首歌好不好？母后教我的..."
李世民木然地點點頭。我爬上他的膝蓋，靠在他胸前，輕聲唱起那首母后教我的歌謠："春去秋來歲月催，花開花落幾時回..."
唱著唱著，我的眼淚又掉下來，打濕了李世民的衣襟。他這才如夢初醒般抱緊我，終于哭出聲來："兕子...阿耶的兕子..."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情感波動，激活特殊能力'心靈撫慰'。"系統(tǒng)的聲音突然響起，"此能力可短暫安撫目標情緒，緩解心理創(chuàng)傷。是否對李世民使用？"
"使用！立刻使用！"我在心中喊道。
一股暖流從心底涌出，流遍全身。我繼續(xù)唱著歌謠，聲音比之前穩(wěn)定了許多。奇跡般地，李世民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雖然眼淚仍在流淌，但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了。
"兕子真是阿耶的小福星..."他親吻我的額頭，聲音仍然嘶啞，但已不再支離破碎。
接下來的日子，整個皇宮都沉浸在悲痛中。李世民罷朝三日，宮中素縞一片。長孫皇后的喪禮極盡哀榮，但我只記得那口華麗的棺槨如何一點點被黃土掩埋，就像我的心也被埋掉了一部分。
喪禮過后，李世民變得沉默寡言，常常一個人在御書房呆到深夜。我則每天都會去立政殿——那里還保持著母后生前的樣子，仿佛她只是暫時離開，隨時會回來叫我"兕子"。
一天，我在整理母后的遺物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梳妝臺抽屜里有一封未寫完的信。信是寫給李世民的，字跡已經(jīng)有些無力，但依然工整：
"陛下親啟：臣妾福薄，不能長伴君側(cè)。唯望陛下保重龍體，勿以臣妾故過哀。兕子年幼，性情純善，望陛下多加憐愛..."
我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滴在信紙上，暈開了幾個字。我急忙擦干眼淚，小心地把信折好，準備找機會交給李世民。
就在這時，小德子慌慌張張地跑來："公主！大事不好！太子...太子派人把晉王殿下叫去東宮了！"
我心頭一緊。自從母后去世后，李承乾越發(fā)肆無忌憚，經(jīng)常以各種名義召見李治。我知道他是在試探、拉攏，甚至威脅這個年幼的弟弟。
"我去找阿耶！"我拔腿就往御書房跑。
剛到御書房外，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幊陈暋?/p>
"...陛下！太子近日頻繁結(jié)交武將，夜宴不斷，恐有不軌之心！"是魏征的聲音。
"玄成！"李世民的聲音疲憊而惱怒，"承乾剛剛喪母，心情郁結(jié)，與友人小聚有何不可？你不要太過猜疑！"
"陛下！老臣收到密報，太子與侯君集..."
"夠了！"李世民一拍桌子，"朕不想再聽這些！退下！"
我連忙躲到柱子后面。魏征氣沖沖地走出來，一邊走一邊搖頭嘆氣。
等魏征走遠，我才小心翼翼地走進御書房。李世民正背對著門站在窗前，肩膀微微聳動。
"阿耶..."我輕聲喚道。
李世民迅速擦了擦臉，轉(zhuǎn)身強顏歡笑："兕子來了。"
我跑過去抱住他的腿，仰頭看他："阿耶別難過，兕子陪著你。"
李世民彎腰抱起我，突然注意到我手中的信："這是什么？"
"兕子在母后的梳妝臺找到的，是母后寫給阿耶的信。"
李世民的手微微發(fā)抖，接過信細細閱讀。讀完后，他將信緊緊貼在胸前，閉目良久。
"阿耶，兕子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冒險，"兕子發(fā)現(xiàn)太子哥哥在做壞事..."
李世民猛地睜開眼："兕子，這種話不能亂說！"
"兕子沒有亂說！"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太子哥哥和侯將軍在偷偷準備兵器，還說...還說要在母后...之后..."我說不下去了，只能緊緊抱住李世民的脖子。
李世民沉默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兕子還小，不懂這些。以后別聽別人亂說，知道嗎？"
我知道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兒子會謀反，尤其是在剛剛失去長孫皇后的當(dāng)下?？磥碇苯痈嬖V他是行不通了。
"兕子知道了。"我裝作乖巧地點頭，心里卻另有了主意。
當(dāng)天晚上，我趁李世民去沐浴時，溜進了御書房。我知道御案下有個暗格，只有李世民知道怎么打開。將李承乾謀反的證據(jù)——小德子偷來的東宮出入記錄和我自己記錄的可疑事件——塞進一個錦囊，然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錦囊塞進暗格的縫隙中。
"阿耶最信任的人是誰？"我在心里問系統(tǒng)。
"根據(jù)數(shù)據(jù)分析，李世民目前最信任的是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系統(tǒng)回答。
我咬了咬嘴唇。長孫無忌最近行為可疑，我不能冒險。房玄齡...應(yīng)該可以信任。
第二天，我故意在房玄齡來給李世民講經(jīng)時"偶然"路過御花園。
"房大人好！"我甜甜地向他行禮。
房玄齡連忙還禮："老臣見過晉陽公主。"
我裝作天真地問："房大人，如果有人把很重要的東西放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該怎么辦呀？"
房玄齡一愣，隨即笑道："那要看是什么東西。若是珍寶，可告知信任之人；若是秘密，則需留下線索，讓該知道的人知道。"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兕子明白了！謝謝房大人！"
跑開后，我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房玄齡正若有所思地望著我的背影。
三天后，我得知李世民"偶然"發(fā)現(xiàn)了御案暗格中的錦囊。當(dāng)晚，東宮就多了幾個"新來的"太監(jiān)和宮女。
我知道李世民開始起疑了，但他還需要更多證據(jù)。而我，必須更加小心——李承乾不是傻子，一旦發(fā)現(xiàn)事情敗露，很可能會提前行動。
果然，幾天后的一個清晨，我發(fā)現(xiàn)寢殿外多了幾個面生的太監(jiān)，說是奉太子之命來照顧晉陽公主。他們寸步不離地跟著我，連我去凈房都要守在門外。
"系統(tǒng)，掃描這些人。"我在心里命令。
"掃描完成：目標攜帶武器，武力值高于普通宮人，建議宿主保持警惕。"
我表面裝作天真爛漫，該吃吃該玩玩，暗地里卻時刻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晚上，我故意早早睡下，卻讓貼身宮女春桃守在門外。
半夜，我被系統(tǒng)的尖銳警報聲驚醒："警告！檢測到危險臨近！"
我猛地睜開眼，借著月光，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動。我的心跳如鼓，卻強自鎮(zhèn)定，裝作熟睡的樣子翻了個身。
"確定目標位置。"一個低沉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太子有令，先監(jiān)視，待信號行動。"另一個聲音回答。
腳步聲漸漸遠去，我這才敢小口喘氣，后背已經(jīng)濕透了。李承乾果然要行動了，而且他把我列為了目標之一！
我輕輕摸出藏在枕頭下的玉簪——這是母后留給我的，鋒利的一端可以當(dāng)小刀用。又從小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紙包，里面是我從太醫(yī)署偷來的蒙汗藥，摻在茶水里足以放倒一個成年人。
"系統(tǒng)，有什么逃生建議嗎？"
"當(dāng)前建議：保持日常行為，避免打草驚蛇；尋找可信盟友；準備應(yīng)急方案。"
我想了想，決定明天找機會聯(lián)系李治。他是除了我之外最了解李承乾異常的人，而且作為皇子，他能接觸到更多資源。
窗外，一輪殘月被烏云遮蔽，整個皇宮陷入黑暗。我蜷縮在被子里，緊緊握著玉簪，母后的面容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
"兕子要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保持善良勇敢的心。"
我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母后，兕子會勇敢的。兕子不僅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阿耶，保護這個家！
烏云散去，一縷月光透過窗欞，正好照在床邊的小幾上。那里放著母后留給我的《女則》，封面上"贈吾愛女兕子"幾個字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
我輕輕爬起來，將《女則》塞到枕頭下，緊挨著玉簪。然后重新躺下，閉上眼睛。
明天，將是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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