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儲秀殿桌子下那天，大殿成群圍繞的男人中，唯獨有的一個紅衣女子。
隔著桌縫，我對這女子印象極其深刻。
那時我還在想，這女子竟如此颯爽。
原來真正讓溫懷離喜歡的，是這樣優(yōu)秀的，能夠與之匹配的女人。
溫懷離借著月光負手而立。
徐公公、宋爾一行人站在他的身邊。
這都是他們親信。
徐公公，一直跟在他身邊。
宋爾，與他是師兄弟。
我聽見徐公公向她請安。
“姚歌姑娘好?！?/p>
姚歌，原來這個曾經讓我欽佩的女子叫姚歌。
她走向溫懷離，伸手抱住了他。
她說：“歸柏，我好想你。”
“歸柏，成映將軍我很快就能找到了，等找到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
遠遠地，我聽見他應道：“好?！?/p>
“歸柏，香囊找到了嗎？”
“還沒?！?/p>
“這倒無妨，我們的情誼早就不需要香囊證明，我只是怕叫有心之人撿了去。”
那個香囊在我手里。
我緊緊捂住嘴巴。
夏盛也許是緊張，蹲在我旁邊，抓著我的袖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他們依偎著，幸福地。
蹲得腿麻，夏盛稍微往后挪了一步。
細小的樹枝斷裂聲，惹得我倆皆心里一驚。
緊接著，前方傳來溫懷離的聲音。
“誰在那邊？”
宋爾飛身前來，瞥了我一眼后，拎小雞一樣把夏盛拎了出去。
夏盛磕頭求饒，身子抖如篩糠。
徐公公湊上前去，問是否處置。
溫懷離點頭前，我心下一橫，站起了身。
“別殺她！”
宋爾震驚我出來。
溫懷離瞥了眼宋爾，又意味深重地看了眼我。
姚歌扭頭打量著我，轉而請安道：“喬妃好?！?/p>
溫懷離拉住她說：“你不必向她請安?！?/p>
我笑了笑。
“是我要求來的，你們別殺她，要殺就先殺我。您就一句話，我怎么處置?！?/p>
徐公公朝溫懷離跪下，他說：“皇上，為了您和姑娘安全，這人，不能留！”
宋爾咬咬牙，也隨徐公公一齊跪了下來。
溫懷離笑得很絕情。
他說：“喬漪瀾，你看見遠處的那口井了嗎？里面躺著的陳嬪，是朕第一個女人。”
他言外之意很明顯，我們二人都跑不了。
徐公公將腰間佩劍拔出，對準了我和夏盛。
夏盛卻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掙脫了宋爾的鉗制。
磕在地上，哽咽著求溫懷離。
“皇上，奴婢求你，奴婢求你放過娘娘！”
“她剛剛還在屋中鉆研如何為您煮茶，求您放過娘娘吧！”
我上前扶起夏盛，罵她在宮中這么久了，竟還不明白話中話嗎。
語氣淡淡，卻淚流不止。
腹部一陣抽痛，我輕輕撫上。
這里面還留著他的種，可惜了。
幾月前，溫懷離要求尋找的失蹤妃子陳嬪，竟是他親手殺的。
“為什么要出來？”
他聲音低沉。
“我不能躲在一旁，看我的丫頭被你殺死?！?/p>
他轉過身子背對我。
他說：“喬漪瀾，你知道嗎，姚歌從七歲便與朕相識?！?/p>
他的答案很明顯。
我尚沒有和姚歌做選擇的可能。
姚歌重重跪下，低聲道：“皇上，顏舒求您，放過娘娘！”
溫懷離要殺我，讓我覺心酸絕望。
可姚歌這句求情，讓我覺寧可被他殺死。
我此刻心中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我總會糾結，我與溫懷離的結局究竟是什么。
這下挺好，死了也挺好，說不定我還能回到現(xiàn)代，那個屬于我的時代。
我說：“顏舒姑娘，先謝謝您為我求情，但我想求您件事，不要為我求情?！?/p>
“我沒有你的胸襟，更沒有您的才華，還特小氣。從小就認為，我只要愛一個人，就要和那個人一直一直在一起，更不接受背叛?！?/p>
“他現(xiàn)在很難，經常很累，晚上也會睡得不踏實，可是我這樣的人，是不配與他并肩而立的，這也難怪你是他心底的那個人。”
“可您對我有恩，娘娘?！?/p>
“恩？我與你從未見過，何談恩情？”
“一飯之恩，是您在我小時候最苦難之時，賞給了我一碗飯。”
我踉蹌后退幾步，原來溫懷離將我從太后手中救下，給我賜藥品，都是她所求。
那我跟溫懷離之間，算什么呢？
我笑著點頭，卻眼淚濕涌，“我懂了，我懂了?！?/p>
“溫懷離，你要我死，卻在我死之前都不肯看我一眼嗎？”
溫懷離后脊一僵，卻依舊站得筆直。
我求姚歌莫要再為我求情。
此刻我在后山，是孤獨的。
除了姚歌，大家都想讓我死。
可還不如所有人都想要我死。
我走向夏盛幾步，伸手抱著她道：“謝謝你夏盛，自從我與你相識到現(xiàn)在，你幫了我不少，可是我不該讓你帶我來這里的?！?/p>
夏盛哭成了淚人，直搖頭，不說話。
我松開夏盛，凝視著站在我前方的男人。
輕聲囑咐道：“你們一直找的香囊在我這里，幸好是我撿到了，不然就麻煩了?，F(xiàn)在，還給你?！?/p>
我從袖中掏出香囊，走上前幾步，遞給了姚歌。
緩緩退后道：“你們收好，莫要再掉了。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將軍，你心里的苦楚，我懂，只是可惜，我?guī)筒簧鲜裁疵?。?/p>
“……祝二位，白頭到老。”
我望向徐公公手里的劍。
他離我很近，我早已記不清我朝他走了幾步。
我快步上前，抓起垂危的劍頭，狠狠刺進我的胸口。
第一下我很害怕，只是刺破了皮肉。
第二下我發(fā)了狠，用力握著劍身，刺入身體伸出，不留一點退路。
倒下的那一刻，星子遙墜。
夏盛的尖叫，姚歌的阻止，宋爾的低吼統(tǒng)統(tǒng)被我拋到身后。
我只是看著那一抹狠硬的背影，他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眼中只剩驚恐與痛苦。
下一秒，我被他緊緊抱緊懷里。
他說：“阿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