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浣衣局洗了八年衣服,手都搓爛了,才熬到管事姑姑的位置。
新來的小宮女打碎了貴妃最愛的琉璃盞,哭著求我替她遮掩。我念她年幼,心一軟就答應了。
轉頭,她就跪在貴妃面前,指著我說是我逼她頂罪,甚至暗示我偷了貴妃的珠寶。
貴妃勃然大怒,下令將我拖去慎刑司。就在掌刑太監(jiān)的鞭子要落下來的前一秒,
貴妃突然尖叫一聲,她華美宮裝的裙擺,竟然當眾裂開了一條大口子!我愣住了,
因為那件宮裝昨天剛從我手里洗過。電光火石間,一個荒唐的念頭涌上心頭。
我死死盯著那條裂開的裙縫,笑了。原來,我的能力不是洗干凈衣服,
而是……洗掉別人的好運氣。1慎刑司里陰冷潮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和霉味混合的惡心氣味。掌刑的劉太監(jiān)捏著我的下巴,
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貪婪和惡意:“春芽,咱家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
只要你把你這些年攢下的體己錢都孝敬了,咱家保你少受些皮肉之苦?!蔽依淅涞乜粗?,
一言不發(fā)。他身旁,那個陷害我的小宮女——玉翠,正殷勤地給他捶著背,
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肮霉?,您就別犟了。進了這慎刑司,哪有囫圇著出去的?
劉公公心善,您可得知好歹呀?!蔽倚睦镆魂嚪次?。若是在半個時辰前,
我或許真的會傾家蕩產(chǎn),只為求一個痛快??涩F(xiàn)在,看著貴妃裙擺裂開后,
整個儀元殿亂成一鍋粥的景象,我心里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生出了一股奇異的鎮(zhèn)定。
“劉公公,” 我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貴妃娘娘的裙子剛壞了,此刻正在氣頭上。
您若是在這兒耽擱久了,怕是會誤了娘娘的事?!眲⑻O(jiān)臉色一變,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啐了一口:“臭丫頭,還敢教訓我?先給我打!留著一口氣就行!
”鞭子帶著風聲呼嘯而來。我閉上了眼睛。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噗通”和劉太監(jiān)痛苦的哀嚎。我睜開眼,
只見劉太監(jiān)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趴在地上,他手里的鞭子不知怎么脫了手,
正好抽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哎喲!我的老腰!”他慘叫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肥豬。
玉翠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去扶他,結果腳下一滑,踩在了一塊濕滑的青苔上,
整個人向后仰倒,“砰”地一聲,后腦勺結結實實地磕在了石墻上,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整個慎刑司的太監(jiān)們都看傻了。平地摔跤,鞭子脫手打自己,扶人把自己摔暈?這叫什么事?
我看著這一幕,心臟狂跳。是巧合嗎?不。我清楚地記得,劉太監(jiān)今天穿的這身官服,
還有玉翠身上那件嶄新的宮女服,都是昨天下午,由我親手洗過,熨燙平整,
才交還給他們的。我的手,似乎真的有某種……魔力。2趁著慎刑司大亂,
貴妃那邊又派人來催,劉太監(jiān)顧不上我,捂著腰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被暫時關在了一間小黑屋里。沒人理我,正好給了我冷靜思考的時間。我開始仔細回憶。
這種詭異的事情,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大約是一個月前,浣衣局的老對頭,
尚衣局的王掌事,故意送來一批用金絲銀線繡成的禮服,要求我們用最普通的皂角手洗,
還必須在一天內完成。那純粹是刁難。金絲銀線何其嬌貴,皂角一搓就得褪色發(fā)黑。
姐妹們愁眉不展,我硬著頭皮接了下來。我記得自己當時一邊洗,
一邊在心里把那個王掌事罵了幾百遍,恨不得他的腸子都打結。結果第二天,消息傳來,
王掌事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在茅房里待了一天一夜,差點虛脫。當時所有人都說他活該,
我也只當是老天開眼,并未多想。再后來,是負責采買的李太監(jiān),
克扣了我們浣衣局半年的月例銀子,還把最差的飯菜撥給我們。我氣不過,
晚上偷偷把他換下來的貼身小衣,用搓衣板狠狠搓了上百遍。第二天,
李太監(jiān)就在御花園里被一只發(fā)情的野貓當眾扒了褲子,成了整個皇宮的笑柄。一次是巧合,
兩次是運氣,三次……貴妃的裙子,劉太監(jiān)的摔跤,玉翠的昏倒。我攤開自己的手掌,
那上面布滿了常年洗衣留下的繭子和凍瘡的疤痕。就是這雙手,似乎成了某種因果律的武器。
只要我洗了誰的衣服,并且在洗的時候,心里對他(她)抱有強烈的“祝愿”,
那個人就會倒霉?!白T浮痹綇娏遥姑沟某潭染驮缴?。我搓王掌事的衣服時,
只是單純的厭惡;搓李太監(jiān)的小衣時,是憤恨;而昨天給貴妃、劉太監(jiān)和玉翠洗衣服時,
我心里想的,是讓他們立刻原地爆炸。雖然沒爆炸,但這效果……好像也差不多了。
一個大膽到讓我自己都心驚肉跳的計劃,在我腦中慢慢成形。這個皇宮,
就像一個巨大的、華麗的洗衣盆。而我,或許可以做那個攪動一池渾水的人。
3我在小黑屋里待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正當我餓得頭昏眼花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進來的不是慎刑司的太監(jiān),而是浣衣局的一個小宮女,叫小桃,平日里和我關系還不錯。
她提著一個食盒,臉上滿是擔憂:“春芽姐姐,你怎么樣?我偷偷給你帶了點吃的。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窩頭,含糊不清地問:“外面……怎么樣了?”小桃壓低聲音,
神神秘秘地說:“姐姐,你可真是神了!那個玉翠,摔暈過去后就一直沒醒,
太醫(yī)說她腦子磕壞了,就算醒了也是個傻子!還有那個劉太監(jiān),腰扭了,下不了床,
聽說疼得鬼哭狼嚎的。”我心里一沉,沒想到效果這么霸道?!澳恰F妃娘娘呢?
”“別提了!”小桃一臉解氣,“貴妃娘娘的裙子裂開后,皇上正好駕到,龍顏大怒,
說她衣衫不整,有失體統(tǒng),當場就罰她禁足三個月,抄寫宮規(guī)一百遍!
現(xiàn)在儀元殿上下都跟奔喪似的!”我停下咀嚼的動作,看著小桃?!八?,
沒人再提琉璃盞和我偷東西的事了?”“誰還敢提啊!”小桃說,
“貴妃娘娘自己都焦頭爛額了,那個玉翠又成了傻子,死無對證。劉太監(jiān)也指望不上。姐姐,
我看你這次是因禍得福,肯定能被放出來了!”果不其然,當天下午,我就被放回了浣衣局。
沒人再追究我的“罪責”,仿佛這件事從未發(fā)生過。我一回去,浣衣局的姐妹們都圍了上來,
噓寒問暖。經(jīng)過這一次,她們也看清了玉翠的真面目,對我更是又敬又畏。我只是笑著應付,
心里卻在盤算著下一步。我需要驗證我的能力,而且是精準地驗證。我的目光,
落在了浣衣局總管,孫嬤嬤的身上。孫嬤嬤是個刻薄的老女人,最擅長克扣我們的工錢,
還經(jīng)常把貴重衣物的洗護差事交給我們,出了問題就讓我們賠。不少姐妹被她逼得走投無路。
機會很快就來了。這天,孫嬤嬤拿來她一件新做的綢緞褙子,要我親自手洗,
還特意叮囑不許用香薰,她對花粉過敏。這件褙子,她準備在三天后去給皇后請安時穿,
好生炫耀一番。我接過衣服,恭敬地應下。晚上,我沒有用皂角,而是用清水細細地漂洗。
一邊洗,我一邊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我不“祝愿”她摔跤,也不“祝愿”她生病。
我只“祝愿”一件事:讓她對花粉嚴重過敏。三天后,孫嬤嬤穿著那件簇新的褙子,
滿面春風地去了坤寧宮。然后,被兩個小太監(jiān)抬著回來了。她整個人腫得像個豬頭,
臉上身上全是紅疹子,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癢得她滿地打滾,慘不忍睹。太醫(yī)查了半天,
也沒查出過敏源。因為坤寧宮最近為了給皇后祈福,撤掉了所有鮮花。只有我知道,
問題出在那件衣服上。我洗過之后,那件衣服本身,就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過敏源。
浣衣局的姐妹們看著孫嬤嬤的慘狀,都在背后偷笑。而我,則躲在角落里,看著自己的雙手,
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這個能力,用好了,是利器。
可若是失控,我將萬劫不復。4孫嬤嬤這一病,足足躺了半個月。浣衣局暫時由我代管,
日子清凈了不少。我也趁此機會,開始更大膽地試驗我的能力。我發(fā)現(xiàn),
這個能力的“詛咒”效果,似乎和我清洗的物品,以及我的“祝愿”內容有很大關系。比如,
我洗了御膳房采買太監(jiān)的帽子,心里祝愿他“頭腦發(fā)昏,算不清賬”。第二天,
他就因為采買賬目錯亂,虧空了內務府一大筆銀子,被打了二十大板,撤了職。
我洗了守宮門的張統(tǒng)領的靴子,祝愿他“腳底打滑,站不穩(wěn)當”。當天晚上,
他就因為在巡邏時腳滑摔進荷花池,被值夜的皇上看了個正著,以“巡守不力”為由,
降了三級。我還幫助了一些人。我的好友,在藏書閣當差的小文官林清,為人正直,
卻屢受上司打壓,一份極有見地的治水策論被壓著,遲遲遞不上去。
我偷偷拿到他上司的官袍,洗的時候,心里默默“祝愿”他“口舌不清,言語錯亂”。果然,
在一次朝會前的小會上,那位上司當著幾位大學士的面,邏輯混亂,語無倫次,
把一份簡單的文書講得顛三倒四,出盡洋相。林清趁機獻上自己的策論,條理清晰,
見解獨到,得到了大學士的賞識,被破格調入了翰林院。我成了浣衣局的地下判官。
誰欺負了我們的姐妹,不出三天,必定倒霉。漸漸地,浣衣局成了宮里一個很奇特的地方。
沒人敢再克扣我們的月錢,送來的飯菜都是最新鮮的,就連那些眼高于頂?shù)馁F人宮女,
見了我們都客客氣氣的,生怕得罪我們。大家只當是孫嬤嬤倒臺后,我這個新管事手段厲害,
鎮(zhèn)得住場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靠的,不是什么雷霆手段,而是一盆清水,一塊搓衣板。
5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名聲在底層宮女太監(jiān)中越來越響。大家都叫我“浣衣局的春神”,
說我能洗去晦氣,帶來好運。她們不知道,我洗去的,是別人的好運。這天,林清休沐,
偷偷托人帶我出宮,在京城一家小酒館里見了面。他如今在翰林院,接觸到的都是國家大事,
整個人也越發(fā)沉穩(wěn)?!按貉浚瑢m里最近……還好嗎?”他給我倒了杯茶,眼神里有些擔憂。
“挺好的,沒人敢欺負我們了?!蔽倚α诵?。他嘆了口氣:“我是說……皇上。
”我的心一緊?!盎噬显趺戳耍俊薄鞍?,” 林清壓低聲音,“你久在深宮可能不知,
皇上最近越發(fā)……荒唐了?!碑斀袷ド希捑扮?,年少登基,起初也算勵精圖治。
但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沉迷于煉丹長生,大興土木,為了修建一座“摘星樓”,
耗費國庫百萬,勞役十萬,搞得民間怨聲載道。林清告訴我,前幾日,黃河下游決堤,
數(shù)萬百姓流離失失所。戶部尚書哭著請求開倉賑災,暫緩摘星樓的工程。結果,蕭景琰大怒,
說尚書是妖言惑眾,擾他修仙,竟然當庭將這位為國操勞了一輩子的老臣罷了官,還抄了家。
“現(xiàn)在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誰還敢說真話?那些阿諛奉承之輩把持朝政,長此以往,
國將不國啊!”林清說到激動處,拳頭都握緊了。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我懲治的,
不過是宮里的一些小魚小蝦??烧嬲圃爝@一切痛苦的根源,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人。是他,
讓忠臣蒙冤。是他,讓百姓受苦。是他,讓這個國家變得烏煙瘴氣。酒館窗外,
幾個衣衫襤褸的災民正被官兵驅趕,其中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摔倒在地,
懷里的半個黑饃饃滾落到泥水里,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那一刻,
我的心像是被針狠狠地扎了一下。那個小女孩,和我當年入宮時的妹妹,何其相似。
一個念頭,瘋狂地在我心里滋生。洗一個太監(jiān)的衣服,可以讓他倒霉。洗一個總管的衣服,
可以讓她生病。洗一個官員的衣服,可以讓他丟官。那么……如果我洗了皇帝的龍袍呢?
6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再也遏制不住。它像一株藤蔓,在我心底瘋狂地生長,
纏繞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我害怕,怕得渾身發(fā)抖。那可是龍袍,是天子之衣。別說洗了,
我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尋常的衣物,都由浣衣局清洗。但皇帝的龍袍、常服,
以及后宮主位娘娘們的鳳袍,都由專門的尚衣局打理,根本不會經(jīng)過我們的手。況且,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一旦被發(fā)現(xiàn),我,林清,浣衣局所有的姐妹,都得死??墒?,
一閉上眼,我眼前就是那個在泥水里痛哭的小女孩,是林清憂心忡忡的臉,
是戶部老尚書被抄家時的悲憤。這個帝國已經(jīng)病了。病根,就在龍椅上的那個人。
我看著自己這雙普通的手,它能搓洗掉衣服上的污漬,
能不能……也洗掉這個帝國身上的污垢?回到宮里,我失眠了整整一夜。天亮時,
我做出了決定。干了。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試一試。7想拿到皇帝的衣服,難如登天。
尚衣局防衛(wèi)森嚴,別說是我,就是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我不能硬闖,只能智取。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收集信息。我發(fā)現(xiàn),尚衣局總管張公公有個嗜好——愛聽戲。
他尤其癡迷廣德樓的頭牌青衣,柳月眉。而柳月眉,有個不成器的弟弟,爛賭成性,
在京城的各大**都欠了一屁股債。一條完整的計策,在我心中慢慢勾勒出來。
我將自己攢下的所有積蓄,換成了銀票,然后找到了林清?!傲执蟾?,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當林清聽完我的計劃,他驚得當場站了起來,臉色煞白?!按貉浚惘偭?!
這是要掉腦袋的!”“我很清醒。”我看著他,目光堅定,“林大哥,你讀圣賢書,
為的是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扇缃窬皇菆蛩?,你的一身才學抱負,又有何用?
”“我……”林清啞口無言?!拔抑肋@很危險,但富貴險中求,救國亦是如此。
我只需你幫我聯(lián)系上柳月眉的弟弟,剩下的事,我自己來?!绷智宥⒅铱戳撕芫煤芫茫?/p>
最終,他頹然坐下,長長地嘆了口氣?!按貉?,你可想好了,這一步踏出去,
就再也回不了頭了?!薄拔也幌牖仡^?!?通過林清的牽線,我很快見到了柳月眉的弟弟,
一個名叫柳三的街溜子。我將銀票拍在他面前,開門見山?!斑@筆錢,
可以還清你所有的賭債,還能讓你在京城買個小院子,舒舒服服地過下半輩子。
”柳三的眼睛都直了,呼吸急促起來?!肮谩媚?,您……您要小的做什么?”“我要你,
去尚衣局總管張公公那里,演一出戲?!蔽业挠媱澓芎唵巍W屃フ覐埞?,
謊稱他姐姐柳月眉被一個權貴看上,要強行納為小妾。柳月眉抵死不從,被軟禁了起來,
求張公公救命。以張公公對柳月眉的癡迷,他定會方寸大亂。而人一旦亂了,就會出錯。
我要的,就是他出錯的那一瞬間。柳三是個天生的戲子,
把一個焦急萬分、走投無路的弟弟演得活靈活現(xiàn)。不出我所料,張公公聽聞“噩耗”,
當場就坐不住了。他一邊派人去打探消息,一邊在屋子里團團轉,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就在這時,我安排的第二步開始了。我花錢買通了給尚衣局送炭火的小太監(jiān),
讓他“不小心”將一筐炭灰,盡數(shù)灑在了尚衣局的晾衣場上。晾衣場上,
正掛著十幾件剛漿洗好的內侍官服,其中就包括皇帝的貼身寢衣。這下,尚衣局徹底炸了鍋。
皇帝的寢衣被弄臟,這可是天大的罪過。張公公本就心煩意亂,再遇上這等禍事,
徹底失去了理智。他必須在皇帝就寢前,將寢衣重新洗凈、烘干、熏香,恢復原樣。
尚衣局的宮人都被派出去處理炭灰的爛攤子,人手嚴重不足。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
浣衣局的管事姑姑春芽,帶著幾個手腳最麻利的姐妹,“恰好”路過?!皬埞?,
這是怎么了?”我故作驚訝地問。張公公看見我,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按貉抗媚?!快,
快幫幫忙!皇上的寢衣臟了,你快帶人幫我重新洗一遍,務必在今晚之前弄好!事成之后,
必有重謝!”魚兒,上鉤了。我強壓住狂跳的心,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公公,
這……不合規(guī)矩啊?;噬系囊挛铮覀冧揭戮值娜?,可不敢碰?!薄鞍パ绞裁匆?guī)矩不規(guī)矩的!
救急如救火!出了事我擔著!”張公公急得滿頭大汗。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澳恰冒伞?/p>
姐妹們,都打起精神來,仔細著點,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我?guī)е耍?/p>
走進了尚衣局的洗衣房。當我親手捧起那件明黃色的絲綢寢衣時,我的指尖都在顫抖。
9周圍人來人往,我不敢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我按照最標準的流程,用溫水浸泡,
配上最溫和的香胰。但我的腦子里,卻在飛速地運轉。該“祝愿”什么?讓他生一場大?。?/p>
不行,目標太大,容易被查出來。讓他做噩夢?效果太輕,不痛不癢。
必須是既能讓他感到難受,又絕對不會讓人聯(lián)想到是衣物出了問題的事情。有了!
我一邊輕輕揉搓著那光滑的絲綢,一邊在心里集中了所有的念力,默念著一句話:“愿你,
從此夜不能寐,只要躺下,就渾身發(fā)癢,如萬蟻噬身,查不出任何病因。”這是一種折磨,
一種精神上的酷刑。一個睡不好覺的皇帝,必然會心煩氣躁,判斷力下降,更容易出錯。
洗完寢衣,我親自用炭火烘干,又用上好的龍涎香熏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當張公公拿到煥然一新的寢衣時,他對我千恩萬謝,當場就塞給我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我推辭不過,只好收下。回到浣衣局,我一夜未眠。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第二天,
宮里就傳出了消息?;噬献蛞过報w不適,沒有睡好,精神萎靡,一整天都懨懨的,
還無緣無故發(fā)了脾氣,杖斃了一個打碎茶杯的小太監(jiān)。太醫(yī)院院判親自去請了脈,查了半天,
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皇上近日為國事操勞,心火過旺,開了幾副安神的方子。
我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有效!但是,還不夠!僅僅是睡不好覺,還不足以動搖他的根基。
我需要一個更大的目標,一件能讓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的信物。我的目光,
投向了那至高無上的象征——龍袍。10想拿到龍袍,比拿到寢衣要難一百倍。
龍袍有固定的清洗和保管流程,全由張公公最信任的幾個徒弟負責,外人根本無法插手。
上次的炭灰事件,已經(jīng)讓張公公警惕起來,加強了尚衣局的戒備。我不能再用同樣的法子。
我開始觀察皇帝的日常起居。蕭景琰雖然沉迷修仙,但作為皇帝的排場一樣不少。
他每天都要換三套衣服,朝服、常服、燕居服。尤其是上朝穿的龍袍,最為講究。
而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細節(jié)?;实勖看螐某蒙舷聛?,回到養(yǎng)心殿,脫下龍袍后,
負責保管龍袍的小太監(jiān),會習慣性地用一塊專門的明黃色絲綢方巾,擦拭龍袍的領口和袖口,
撣去可能沾染的灰塵。這塊方巾,雖然不是龍袍本身,但它日日與龍袍接觸,
沾染了龍袍的氣息。洗它,會不會也有用?這是一個大膽的猜想,但我決定試一試。
我需要一個能接近養(yǎng)心殿,并且能拿到那塊方巾的人。這個人,我很快就找到了。
是養(yǎng)心殿新來的一個小太監(jiān),名叫小祿子。他家里窮,有個老娘常年臥病在床,急需用錢。
我用張公公賞我的那一荷包銀子,輕而易舉地就買通了他。我告訴他,我仰慕皇上龍威,
只想求一塊皇上用過的方巾,放在家里供奉,為皇上祈福。這種荒唐的理由,
小祿子自然不信。但在銀子面前,他沒有多問,點頭答應了。三天后,
小祿子趁著換班的空隙,偷偷將那塊方巾帶了出來,交給了我。我拿到方巾時,
心情無比激動。那方巾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龍涎香和帝王的威嚴氣息。這一次,
我沒有在浣衣局洗。我把它帶回了自己的小屋,用自己專用的盆,在深夜里,悄悄地清洗。
該“祝愿”什么呢?我回想著林清跟我描述的朝堂景象——蕭景琰高高在上,威嚴赫赫。
有了。我要剝離他這層威嚴的外殼。我一邊洗,一邊在心里惡狠狠地念道:“愿你,
威嚴掃地,言行失據(jù),在百官面前,如三歲孩童般可笑!”洗完后,我將方巾烘干,
讓小祿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了回去。接下來,就是等待。11第二天,是大朝會。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豎著耳朵聽著宮里的任何風聲。直到傍晚時分,
林清托人給我?guī)砹艘粡埣垪l。紙條上,只有八個字,字跡潦草,
看得出寫字人當時心情之激動?!褒埞趬嫷兀熳邮x?!蔽铱粗@八個字,
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成了!真的成了!到了晚上,宮里的小道消息就傳遍了。據(jù)說,
今天早朝,皇上正在訓斥一位御史,突然,他頭頂上那頂象征著至高皇權的十二旒冕冠,
毫無征兆地,“啪嗒”一聲,掉了下來。珠簾玉旒摔了一地,狼狽不堪。整個太和殿,
死一般的寂靜。文武百官,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嚇傻了,齊刷刷地跪在地上,
高呼“陛下息怒”?;使趬嫷?,自古以來就是大兇之兆??!蕭景琰自己也懵了,他漲紅了臉,
愣在龍椅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后,還是丞相反應快,高呼皇上近日為國事操勞,
龍體欠安,請皇上回宮休息。蕭景琰才借坡下驢,倉皇地結束了早朝。一回到養(yǎng)心殿,
他就大發(fā)雷霆,把負責他衣冠的太監(jiān)全都拉下去打了三十大板,連尚衣局總管張公公,
也因此受了牽連,被罰了半年俸祿。整個皇宮都因為這件事,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下。而我,
躲在浣衣局的角落里,笑得肚子都疼了。威嚴掃地?這可真是太掃地了。12一次成功,
讓我信心大增。我決定再接再厲。皇帝被接二連三的“小意外”搞得心神不寧,